关灯
护眼
字体:

姐妹(出书版)(32)

回到家里,徐严正结束晨练,往屋子里走。一帆连忙回到厨房,重新做煎蛋。

“一帆,你今天没什么事吧?”徐严坐在餐桌后面问。

“什么?”打鸡蛋时,她差点让它滑到平底锅外。

“中午有个饭局,推是推不了,他们人都在宾馆里等着呢,你要不是要陪我一起去?”

要是在平时,她一定会去;就是作为秘书,他也有权力要求她去,根本不用事先与她商议。但现在不同了,他得迁就她。

“你不是说要在家里陪我吗?我们可是说好了在这里安静地度周末。”一帆抱怨,端来煎蛋和豆浆,坐在他对面,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们两个人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待上半天吗?”

“明天吧,宝贝儿,我保证。”徐严眼睛里流露出柔和和爱抚的抱歉。他不记得曾答应她什么,也许自己太忙,忘记了。

“你说的,可不要到时候再耍赖!”一帆用筷子夹了一块蛋片,送进徐严嘴里。

“那你去不去呢?”徐严继续问。

“我有点累,不想去了。”

“干什么呢?睡觉?”

“不,别的事。”

“去你的同学家?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徐严的口气里没有责备,但也能听出她放弃与他参加一个重要饭局而到一个什么时间都可以去的同学家玩,有点过分,不像话了。

“不,我回家,到我妈妈那儿看一看。我一个多月没回去了,昨天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今天回去看看她。”一帆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徐严无话可说了。“多买些东西回去,需要钱吗?”

“不用,我有。”

徐严放下筷子,走进卧室,又出来,把一叠钱放在桌上,“这儿没多少现金,但买些营养品和衣服可能够了。以后再去时早点说一声。”他解开衣扣,又回到卧室换衣服。

一帆连忙过去帮忙,整理了他的衬衣,把领带系在他脖子上,把浑身上下都弄舒展了。

“对不起。”她看着他的眼睛,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应该回去看你妈妈,这是更重要的事。”他慈爱地拍拍她的脸颊,看着红艳欲滴的唇,俯下头,半路上又抬起了头。

一帆踮起脚尖,深情地吻了他。

“哦,我可走了,再不走就不想走了。”徐严抹了抹嘴,美滋滋的,心情舒畅地跨出门,钻到车里。

奔驰一离开院子,一帆松了口气,但现在她确实想回家一趟。到工商行取了一万元,打了出租车,直奔大兴郊区。

母亲和妹妹都不在家,门是锁着的。她不在这儿住,母亲怕浪费又退了一间,看着那间15平米左右的厢房,一帆觉得太狭窄太简陋了,正房却是宽敞明亮,住得舒服,母亲也是习惯住正房的。一帆暗暗想,为什么不把正房租下来呢?

她去敲敲房东的门,房东夫妇早就在窗户后面看到了她,见她优雅华丽的打扮,没敢出来,这会儿连忙开门。

“请问你们现在住的正房出租吗?”一帆开门见山。她知道这对夫妇像北京所有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夫妇一样,怕累怕脏,没有工作,依靠房租过活,还有一个流行跟风热爱奢华生活的女儿在大学念书,平时不回来。

“那得看多少钱!”与女主人的惊讶相比,男主人迅速做出了反应。

“你说多少钱?”

“不能少于1000块吧?你看看客厅就有30平米,卧室也不小……”

“在繁华的市区,你知道租一套二居室才多少钱?”一帆咄咄逼人的眼睛看着他们。

“可我们里面什么都有:冰箱,电视机,VCD,空调,还搭上厨房和里面的所有东西!”

“可咱们去哪儿住呀!”他妻子叫唤起来。

“好吧,得包括整个院子。”一帆说。

“可我们住哪儿呀!”女主人依然茫然地对丈夫吼。

“住哪儿?你妈那儿不是有多余的房子吗?咱们去住,付她房租总可以吧?”

“你不觉得挤吗?”

“挤?咱们有钱呀!——喂,小姐,你什么时候入住?”

“愈快愈好。”

“您——我们不能现在就走吧?”女主人一脸笑纹,“傍晚,等你妈妈回来行吗?屋子里的东西我告诉她怎么使用。”

“好吧,就这么定了,你们收拾一下吧。”

一帆走出大门,向附近的菜市场走去,一路上心潮澎湃,过去那是过的什么日子呀!做牛做马,暗无天日,现在好了,拨云见日,阳光终于照过来了。接过母亲手中养护家庭的担子,她可以使她们的命运从此脱离贫困和苦难的轨道,走上安定和富裕。这是她从九岁开始就发誓要完成的重任之一。

母亲正在嘈杂市场的一角,面前堆满了小山似的十余种蔬菜和水果,虽然站了半天,腿都站不直了,但她依然殷勤周到地向每个接近小摊的人们招呼着,恳请人家多看一眼,多待一会儿,多买一斤。

母亲很老实,她不会欺诈,不会撒谎,更不会巧舌如簧,完全带着鲁西南乡下那种纯朴厚道的民风,用真诚辛苦的微笑,用粗糙灵活的手指,用感激不尽的目光,迎来每一个顾客,送走每一个顾客。

这是个只知道含辛茹苦不会保护自己的受害者,没有她的保护,她会永远困苦下去,直到老死。不知不觉中,一帆走到了母亲的小摊前。

素梅惊呆了,这是她家的一帆吗?华丽的,一看就知道那种高级丝料的吊带裙,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和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比她见过的最漂亮的顾客还漂亮、还有气质!

“一帆……”

“妈,我有点饿了,回去做饭吧。”一帆不动声色地说。

“行,我这就去做。”母亲很兴奋,满口答应,但又停止了脚步。“这儿就我一个人看摊,我走了就没法卖了。你等等,我给老王打个电话,让他先过来照应着。”

一帆本想递给母亲手机,但这个欢喜过度的女人竟急急忙忙钻到附近摊上操起公用电话。母亲竟会打电话了,一帆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用笨拙的动作一个键一个键地慢慢摁了八个数,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说着什么。这让一帆大为光火。

一会儿,一个胡子拉渣四十多岁的黑脸男人满脸不高兴地走了过来,那架势是来训人的。他走到一脸僵硬笑容的母亲面前,看到了一帆,竟讪讪地手足无措起来。

一帆没与他打招呼,冷傲地挽起母亲的手臂,往回走。

“妈,他给你多少钱?”

“又长了,450块了。”

“晚上还去卖夜宵?”

“我不卖,只给人家包饺子。”

“一个月共挣800块?”

“快到了,750块。”

“一天干几小时!”

“几小时?还有数吗?我算算……从早上7点到下午6点半,晚上7点半到11点……”

“你不累吗?”

“赚钱怎么能嫌累?人家又不少给钱,在乡下可找不到这种活。再说也比种地强多了,太阳晒不着,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的。”

上一篇: 轨迹 下一篇: 金笏画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