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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出书版)(33)

“妈,我希望你不要去了。”

“啥?不干了?你养着我?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你让我闷在屋子里干啥?”

“这些够不够?”一帆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钱。

母亲吓了一跳,连忙左右前后看看,“这么多!干什么呀,快装起来,人家给咱抢跑了!”

“一万块,够你花了吧?”

“哪来这么多钱?”母亲狐疑。

“我挣的。”

“挣这么多!”

“北京这地方有的是钱,就看怎么挣法。”一帆毫无表情。

“好,好!”母亲突然又手合十,喟叹。

“我把房东的正房租下来了,妈以后就住进去,从现在开始就舒舒服服地生活。该轮到你了。”

母亲惊诧地看着女儿的脸,小心地问:“多少钱?”

“你不用操心了,住就是了。”

“那得多少钱?你哪来这么多钱?有两个钱还不存着!瞎花!”母亲愈发惊讶,然后是生气。

二人说着来到家门口,推开大门,房东夫妇便用不同寻常的热情迎接了她们。女主人更是亲切得不得了,接着让素梅到客厅、卧室、厨房、厢房等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直看得素梅花了眼。

“你看大姐,这样行不行,我刚才打电话到我妈那儿,那边的房子还没收拾出来,我们能不能再住一晚?您先将就一夜,明天我们就走!”

“多少钱?”母亲更关心这个。

“你闺女说的,1000元一个月。”

素梅差一点跌坐在地上。她急忙跑回自己的屋,压低声音对一帆吼:“我一个人没黑没白脚不沾地干,一月才挣七八百,你一下子给了人家一千块!”

一帆静静地望着她,“妈,你应该享受一下生活了,是生活欠你的,你应该补回来!你应该适应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凭什么就该你没完没了地干活到老死?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你这边了!我负责你的房租,你挣的钱自己留着吧。”

“可,这值……这么多钱吗?”素梅喃喃地,眼睛里包着泪水。

“行了妈,你就高高兴兴地住进去吧!住够了,咱再买一套楼房住。”

“这就行了,这就行了……得花多少钱啊!”素梅还是不能相信,但看到女儿露出不耐烦,连忙说,“你不是饿了吗?我去做饭。”

“做你自己的吧,我不在这儿吃,一会儿就回去。”一帆说。

“你是不是很忙啊!”素梅诚惶诚恐地看着她。

“当然忙,忙死了。”一帆往外走,在门口又停住,“妈,你知道吗?你的幸福关乎我的幸福,只要你快乐,我觉得安慰极了!”

素梅转过身禁不住泪如雨下,觉得过去付出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一帆不会哭,她从9岁就发誓不再流泪。临走,她把徐严给的1000元现金交到房东手里:“从明天开始,你们该搬走了。”

一帆打的去了一慈所服务的那家中档餐厅,把她叫了出来。

一慈很兴奋,用惊慕崇拜的目光注视着姐姐,不啻于平民家庭出了位皇妃。

一帆直接下命令:“你不要干了,回学校去!你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现在补回来还来得及!我不希望你继续做个文盲,你得学点知识,学一技之长来保护自己。你不想再走母亲的路,对吧?听话,我来出学费。”

一慈怔怔的,用一种敬畏、自豪又忐忑不安的目光瞧着高高在上的姐姐,瞧着她头也不回地跳进一辆Taxi走掉了。

19

一帆历来对酒吧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它不像饭馆和酒店那样大众化流俗化,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填饱肚子。这只属于一部分人,目前在中国是,满足他们和她们独特和慢慢习惯了的需要和心理,他们和她也可以从为数不多的酒吧中挑选一家适合自己胃口的。

“天堂鸟”就属于她一见如故的那一种,其艺术布局和格调与人大附近“九月天”的黑白世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黑白相间的地板,白墙壁,挂着泼墨山水画,窗台上摆的不是素心兰,而是插着天堂鸟花束的艺术花瓶,就像喧嚣都市生活中的一个素静的孤岛。这里的安静优雅使人远离城市和人群的旋涡,在低缓悠扬的音乐中整理纷乱的思绪,以一种游离躯壳的灵魂来打量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有逻辑、有秩序、条理清晰地规划未来。

一帆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安静的时间和地点来审视和梳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灵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灵魂负责,都是为了安抚因受过度挤压而变得有些扭曲的灵魂。她认为自己在正确的道路上滑行,根本不相信世上还有报应之说。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去惩罚他?他一直过得好好的!现在她只能自己动手了,一步一步抓紧绳子,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既然不负责任地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受苦,我也要你尝尝受苦的滋味!老天爷从来不正视公平,命运也一样,现在我把它们都抓在自己手里,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在平静的外表下面,她的内心燃烧着火焰,火苗填满了整个胸膛,把一双美丽的眼睛也烤得模模糊糊。在模糊的瞳孔的虚像中,出现了一个优雅的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人身影,她就坐在一个角落的斜对面,看她已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帆太专注于内心世界竟没发觉她,偶尔目光扫过她也是有视无睹。现在她们的目光又对接了,一帆神经本能地一跳,觉得在哪儿见过她,再仔细看时,那女人已离开座位,出门去了。

轻轻地,有一种安静忧郁气质,那种淡泊神志中流露出教养和只有中年女人才有的成功控制内心情绪的平静。

一帆头脑中慢慢浮出一个人的形象:宫兰!李念东的第二任妻子!她在收集的早期亚同制冷资料中没少见过她!但是,刚才见到的是不是幻觉?怎么这么巧在酒吧里见到她?

一帆旋风般跑出门,夜幕中霓虹灯闪烁,人们来来往往,淹没了她的身影。

活该受罪的女人!她心里诅咒着,又走回座位。蓦然,她吓了一跳,她刚刚离开的座位对面竟坐着季文康!

“林小姐,别来无恙啊!”他有些揶揄的口气。

“托你的福。”一帆冷淡地说。

“今天怎么有空,没在华屋里陪他?”

“我有自由,你管不着!”一帆想拿走桌上的包,离开。

季文康在她之前抓住了包,声音沉缓下来,“一帆,坐下,我们谈谈。”

一帆在对面坐下来。

他踌躇了一会儿,目光从桌面上移到她面孔上,用特有低沉的嗓音,“你现在过得好吗?”

“好。”她面无表情地说。

“他使你快乐吗?”

“快乐。”

“在床上?”

一帆一把抓起包,大步快迅速往门外走,刚跨过门就被从后面赶来的季文康捉住了。他粗鲁地推搡着她,把她挤压在墙壁上,歇斯底里地嚷道:“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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