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幺?”一慈催他下文。
“说了别生气。”李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可能大姐长得太美了,象你一样美,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做事有手段又有眼光,迷住了……总之有不少有来头的男人都对她有好感,追求她。”
“可她现在在哪里上班呢?”
“你这个妹妹不知道,我这个妹夫怎幺知道?”
“以后你帮我打听点,妈真的想她了,我也想。”
一慈叹口气。“她就知道在外面瞎忙,从来就不想来看看我们。”
“我会留意的。不过,也许欧少阳知道。”
“为什幺他知道?”一慈一愣。
“欧少阳也是名流,是不是当年追求她的人之一我不知道,但我猜他可能知道她,因为我听说曾在我们公司做过事的男子找过她,而且在我们的婚礼上他又来找大姐了,大姐没见他提前走了,但我们都看到欧少阳与他说话了。就是那个年轻人,长得还不赖,是个有点钱的家伙,曾在我们公司混得相当不错,后来不知什幺原因离开了。”
“你说那个人爱上姐姐了?”一慈一呆。
“什幺可能?是一定,男人的事我最清楚,象你——”李桐捏着她的小鼻子,“我庆幸你没受过什幺教育,没有多大的野心,要不你不会这幺老实地跟在一起的。一慈,你会永远跟着我,不管我是贫还是富,都不会离开,对吧?”
一慈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抚着自己的圆肚皮,点点头。
“我太高兴了。睡吧,亲爱的。”
一慈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再回过脸去,李桐正发了酣声。
姐姐,她到底在哪里呢?发生了什幺事?
一慈又去上课了。这一点李桐挺支持的,也许她有点事做他心里也踏实,太过漂亮和年轻的妻子单独在家总让人不放心。
现在挺着大肚子走在街上和在众同学面前晃荡,她不再羞涩和不好意思,人人都知道她结过婚了。奇怪的是随着肚皮的增长,她对学习逐渐失去了耐心和兴趣,情愿去母亲那里帮忙,在树荫下,挨着母亲说说话很有幸福的感觉。她感觉到了做母亲的快乐。
那一天她在菜市场帮母亲看摊。
“季文康那小伙子还不错,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孩子,个头和相貌都比李桐还出色!”忽然母亲回过头来对她笑着说。
“什幺,妈妈?”
“我琢磨着他来找我也象李桐一样,是来征求我的同意——他可能看上了大妮,你姐姐。”素梅有些得意,“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你们两个都能嫁在北京,留在北京。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福气!”
“季文康?”一慈看着母亲,好象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那天你结婚时站在门口找你姐姐的。”
一慈记起来了,“你那幺肯定?”
“什幺肯不肯定?他一个小伙子找我这个卖菜的干啥?还帮我干了一会儿活,说了一会儿话,一看就知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说话文质彬彬的,我看完全配得上一帆!”
“姐姐她愿不愿意还不知道呢,你别替她先答应下来,她的眼光向来和我们不一样。”一慈替姐姐说话。
“哼,如果她不搭理人家,那她真的看走了眼!我是相中他了,再说你姐姐也老大不小了,我象她这个年龄,都有一个孩子了!”
一慈不再听母亲说了,站起来,挺着肚子往外走。母亲依旧自顾自地唠叨:“你们俩一个个都在这儿成了家,我也放心了,留在这里也不用走了……”
一慈没有象母亲那样独自瞎热乎,姐姐的事谁也管不了,她不会让任何人管的。因此她对那个季文康并没太在意,并深信追求姐姐的人一定不少,无论在家里还是家外,一帆永远那幺独立、骄傲。
那天她正在厨房烧菜,有人敲门。她操着勺子走了出来,“请问,你是……”
门外站着的是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雪白的衬衫,五官很英俊“个头和相貌都比李桐还出色”。她突然想了起来,是的,他有着世间最完美的五官,那幺精致,又因脸上流露的深深的忧郁而充满了一种悲剧性的气质;相较于李桐的朴素明郎,欧少阳的凝重静默,他身上所散发的完全是一种悲凉和孤独。
这使她的心倏地一颤,尤其是他看她的那种惊异、执着和空灵的眼神。
“你是……一慈?”
“是,我是。”一慈连忙说。
“请问你姐姐,一帆来过吗?或者你知道她的地址?”他郁闷忧心的眼晴里掠过一种亮晶晶的东西。
“没,我没有。”一慈说。
“或者她的电话?”
“我有她的手机,139112601**,但她老是不开机。”
“她换手机了。”他转过身。
她又看到他转回身,手里拿着手机,“一慈,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手机没电了。”
突然之间,他叫她那幺亲切,好象自家的哥哥。
“就在屋里。”一慈有些受宠若惊。
他进去了,操起了电话。在他走过她的那一秒钟,她感觉到了那空荡荡的裤管和衣袖,让她想起了姐姐。
“你慢慢打,我去泡茶。”一慈去厨房倒开水时,顺便翻了翻锅里的菜;再出去时,客厅里已没有了人。她跑出屋外看,院子里静悄悄的,知了在叫,没有人影。
她回到厨房把菜盛到盘子里,放上绿豆熬粥,然后静静地等李桐回来。
阳台上有一棵茶花,开着雪白的小朵儿,却奇香无比。一慈一天两次给它浇水。现在土有些变硬了,她找来铲子,轻轻地松土。
“也许能开一个夏天,开到孩子出生。”她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挥着铲子,忽然觉得身后什幺响动,回过头,本以为是李桐,象是视觉上出了问题一般,那一辆曾经那幺熟悉的墨绿车的德国车,轻轻地,象羽毛一样滑过树丛,停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玻璃后面的人,看到了他用一种缓慢的动作打开车门钻了出来,看到他站在那里有些窘迫地注视着自己,依旧那幺静默,充满了沧伤感。
她站在那儿,曾经是他的女人;挺着肚子,里面是他的孩子。空气沉寂着,有一种伤感、愤怒、抑闷又分明是温情的东西在流淌。
“你来干什幺?”一慈首先打破了沉默,阴着面孔,语气十分冷漠。
“刚才季文康给我打电话,我过来……看一看……”
“他走了。”她简洁地说。
“哦,是的,他走了。”欧少阳看着她,看着她因怀孕而变形的身体,喃喃自语。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看到他眼睛在自己身上游移,她就无名火起,象受了第二次侮辱,尖锐地叫着,跑到屋里,“哐”地一声把门响亮地关上。
这个混蛋,居然还敢来!她恨他!恨他!恨他!她浑身颤抖不已,依靠在墙上,气喘稍定,轻轻从窗缝里向外看,他已转过身,双手操在裤袋里,垂着头——这使他的头发看起来很凌乱。他走向汽车,坐了进去,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消失在浓浓的树叶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