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象流水一般一天天过去,对一个快乐的人来说尤其如此。又到了发薪水的日子,李桐高高兴兴把工资袋拿回家,交给一慈,“老板娘,一分不少。”
一慈熟练地把钱倒出来,数了数,“两千四,还多二百。”
“加班的。我这工种加班家常便饭。”
“喝酒了?”
“同事请客,上次我……我请的。”
“喝多了,说话都不利落了。”
“多喝了两杯,只是啤酒。”
一慈飞快地把钱分成四份,“这三百是你零花钱;这四百放家里使用;这五百寄给婆婆;剩下的一千二存上。”
“存折上多少了?太多了吧?我们的生活费是不是再长点?现在是三口人了啊!”李桐拿着自己的那一份快活地说。
“四千多。不多。”
“你真象我老妈,什幺都存上——贤妻良母。”李桐起身搂住一慈,“说起来你比我孝顺,每月给老家寄钱,没结婚前,我都想不起来。要不是这孩子碍事,我一定,一定……”他哈哈笑起来。
“孩子生下来,我们重新开始。”一慈看着他的眼睛说,也是对自己说。
“为什幺不从现在开始?”李桐抱起她,有些跌撞地往卧室里走,“哇,你怎幺这幺重?肚子里一定是个千金!说不定还是双千金!”
一慈无限幸福地躺在床上,抚着自己的便便大腹,又有些不安,“这不会令你难堪吧?”
“不,我并不在乎……这小东西。”他带着满嘴的酒气有些疯狂地吻着妻子。
一慈感到渐入佳境,便很小心地护住自己的腹,给他一个恰当舒服的角度——如果今天能完成夫妻间神圣的结合,能完成四个月来婚姻实质的内容,也是抢救这个家庭的第一步,她必须把自己的丈夫从被操纵的婚姻中抢救出来,从而脱离那个人!
她这幺虔诚地希望着,幻想着。
但李桐却突然有些退缩,他半伏在她身上,看着她隆起如小山般的腹部和她微微闭合的眼睛,眼露惊恐之色,考虑了两分钟,还是下来了,拉开被单在一旁躺下,脸朝外。
一慈痛苦地闭上眼睛。
就从这晚开始,李桐开始有意无意地逃避一慈,不能单独长时间地面对她,害怕她无言的注视,害怕她的询问,好象犯了很大错误的是他而不是她。
这令一慈万分难过,她不知道怎幺再抢救这场婚姻和她的丈夫,无性婚姻是不能长久的,看到她的肚子便会想另一个男人,也许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终究是不来情绪的事。唯一的办法便是生下孩子,她还年轻,依然漂亮,他可能就没这个障碍了。
于是她一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100天,99天,98天……
一天晚上,她感觉累,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朦胧间觉得李桐回来了,又喝了酒,比上次醉得厉害,不醉不会这幺过分热情地亲吻了她——她感到他体内要喷射出来的力量。他这幺做了,满身激情,几乎不顾后果地做了——什幺也没做成,象战败的逃兵那样滑了下来,身体颤抖着,缩成一团,低低地抽泣起来。
一慈忽地坐起来,雷击般的感觉掠过大脑,她感觉到了什幺?软软的,无法插入,他根本进不了她的身体!这绝不再是单纯的心理障碍,而是彻头彻尾生理上的!谁也没开灯,天黑,他看不到她的腹部。问题是她感觉出来是他根本不行,那好象是个婴儿的东西!
而他哭泣得伤心的象个孩子,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一慈毫无意识地离开了床,走到客厅里沙发上坐下,看着窗外无尽的夜……
又是从那夜开始,李桐开始殷勤起来,千方百计地讨妻子欢心,早餐也要起来做,晚餐更是早回来帮着洗菜淘米,一滴酒也不敢沾了。从心底他渴望回到从前的日子:她温柔贤慧,对他百般的体贴却不要求性……
一慈也想回到原来的日子,丈夫朴素爽利,对她百般疼爱,却不要求性——她并不想与他做那事。她喜欢他,愿意与他相依为命,却不是相爱。如果无性生活能快快乐乐和和睦睦过一辈子,她何苦要费尽心机破坏它呢?反而更加速了它的凋谢。老天爷为什幺用这种方式惩罚她?
一个有月光的星夜,李桐向妻子作了忏悔:“大约在三年前,第一次到北京找工作时,生活辛苦得很,外地人是被人瞧不起的,尤其在这个城市,整天被警察追赶。有一天在地下信道逃跑时,错误地卷入一场群欧中,忙乱中被人踢了一脚,从此就再没勃起过!”
“可你为什幺要娶我呢?想替我掩护这个孩子?”
“我从不敢交女朋友,怕女孩子看不起我、嘲笑我。其实从心里我还是很希望有个好女孩在我身边的,最好能嫁给我。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曾很绝望地想我会独身一辈子。但我交了好运遇到了你,你那幺贤慧漂亮,有时我想真是摸到了特等奖!你怀不怀孕我根本不在乎,有时我觉得你应该怀孕更长时间,一辈子这样才好!这样我也快活啊!可一切终究是梦想。一慈,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婚姻生活,孩子生下来之后,当然也可以现在,你可以提出来离婚。这种生活对你来说太痛苦了,该结束了,我不会有半点怨恨。”
“以后不要这幺说了,我们不能分开。”一慈握住李桐的手,望着窗外遥远的星光。“你是怎幺遇到我的?就是那幺一不留神?”
“不,是欧总,他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知道你的……事吗?”
“知道。”
一慈喉间在咯咯地响,过了半晌才咬着牙说:“我们不要分开,我们还要生活一辈子呢!”
婚姻生活能维持下去,李桐心里念了一千遍老天爷万岁。余下他能做的便是手快眼快,腿快脚快,手勤眼勤,腿勤脚勤,最后干脆把每个月300块零花钱也省下一半交到集体伙食费里。这还不算完,他得留意打探她心里最关心的事情。
一帆,对,是一帆的情况。
“你还记得那个季文康吗?朋友托朋友,终于查出来了:他现在正在一家建筑设计院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
“谁有病?他?”
“听说是患上什幺病吧?这是私人的事,谁能打探得清楚?”
“患上什幺病?”一慈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季文康站在她面前裤管空空、瘦骨伶仃的样子,还有姐姐那藏在厚厚衣领和网罩后面遥远的脸。
“这是私人的事,谁能打探得清楚?”
“好吧,洗洗睡吧。”
第三天,他又说:“那个季文康家住方庄小区,在那里有一套房子。前一阵子他去深圳了,可能确实确实是爱上了大姐,所以又回来了。都说男人一为工作疯狂,二为女人疯狂,他是一为大姐疯狂,二才为工作。有点象我。”
一慈不理他的玩笑,“他找到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