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过你的邮件之红色激情(12)
庞子文笑一声,“我用不着他们。人做天看,我有今天,是努力的结果,要说感谢,只有你丁文熙一个。其他人我他妈从来不指望!”
文熙跌坐在沙发上,“小文儿,你真感谢我,就听我的。你只知道走远,不想着海上风大,帆不强,桨不硬,走越远死得越快。”
“下次,丁丁,下次的下次,我什么都听你的。”这次不行。庞子文蹲下来,头埋在她双掌里,久久才说,“他们替我付了违约金。”
庞子文树大招风,四面八方是看不见的敌对势力。文熙自知非这行业内的人,很多规则参不懂,防不胜防。
几次去找郑有才,均被拒之门外。到底堵了个正着,郑有才不耐烦道:“你这丫头真有意思,我不找他晦气就不错了,还敢来让我帮忙!”
文熙说:“我知道你没那闲心跟他算旧账。”他若是浪费时间在无意义恩怨的人,也够不上日后的成就。
郑有才气得直笑,“我确实不愿意再往他身上花心思。”沉默片刻,“让他踏踏实实唱歌,别太费心人际关系。另外有句话问你,文熙。你为什么在这儿?”
为什么跑到这儿来向他求救,为什么替庞子文奔走,为什么来北京,为什么不按最简捷熟悉的路程到将来?为什么刻意改变人生轨迹?
“不用回答我,回答你自己吧。”拍拍她仿若被压弯的肩膀,郑有才转身走开。
文熙答不出,她曾愿意相信这答案是爱,便冠冕堂皇,华丽磅礴。可是当发现庞子文的重大失误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他是否会受到伤害,而是他的前程,是否因此出现障碍。
似乎潜意识里,她期待的,只是在庞子文身上,完成自己不美满的人生。他激昂的斗志,对事业的热爱,充满野心的眼神,关于理想的信仰,都如同刚踏进这社会的自己。
她替他避开小人,选择正确路线,纠正他不良习惯,所有的一切,单纯是为了他一帆风顺地完成理想。至于完成之后,他有多开心,她从没想象过。
娱乐圈的复杂远超过文熙的预料,半生不熟的年代,似懂非懂的人情世故。她看着庞子文被安排拍广告、做播音、写书、走秀……
像看一艘小船,被迫不停盛载货物,能承受的,不能承受的,他没有选择。她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水漫上来,漫上来。
他在船尾弹吉它,“丁丁说他是小画家……”
他抱着她,“我们一起,谁也不担心谁。”
他喊:“救我,丁丁。”
文熙伸手拉他,忽然那张写着“他一夜成名”的报纸,被水浸湿,蒙住她的口鼻……
文熙挣扎着醒来,天已大亮,庞子文又一夜未归。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看到外层玻璃的右下角,布满霜花。
窗外雪下得很大,无声无息。
老吕来电话,“文熙,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有事的不是老吕,是刚被他保出来的庞子文。
他神情郁卒,看到文熙,眼瞳晃晃闪躲,话说得却歌儿一般清晰,“我没碰。”
但是警察不信,老吕也不信,尿检是阳性。
文熙这一刻觉得,自己信不信根本就无谓。她已经绝望了,不是因为庞子文涉嫌飞大麻,而是发生这件事后,她唯一想到的是,公司会怎么处理?
公司处理得中规中矩,解除合作协议,并按照附件违约赔偿办法,公司支付庞子文协议未尽期限内应得基本劳务费的20%,而庞子文则要赔偿已签定但无法完成拍摄的影视、剧作等经济损失。金额不大,刚好是足以让文熙一筹莫展的数字。
她没有任何办法,但更加没办法眼看那个一身灿烂的少年被人毁了,再从监狱里出来毁人。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连下了三天的雪停了。
庞子文没问文熙,这笔钱从哪儿来,就像当初他也没问过,她早就知道壁虎不怀好意,为什么不告诉他。
分手的时候庞子文说:“丁文熙,你不是我的唯一。”
不是任何人的唯一,丁文熙是独立的。
她生活在他身边,可是他不曾真正拥有过这个女孩儿,从来没有。
丁文熙,我却希望自己是你的唯一,生生世世。
天并没有晴,灰蒙着,用站前卖报纸那老头的话说,这叫捯口气儿,预备再来个三天。
三天后,文熙已回到气候温润的家乡,带着庞子文当初背去北京的那把旧吉它。
2-1、轨迹
多年之后,丁文熙想起庞子文,不再仅仅是一道背着把吉它在铁轨上低头行走的剪影。她还记得他暖暖笑容,漂亮的眼睛黝黑狭长,边角飞挑。
还有,他一直待她很好。
那场可能成为爱情的事件,文熙想,是自己没有认真参与。
无论是16岁,还是31岁,她对爱情的理解,都过于平淡了。
丁文熙听从父母安排回到学校,称自己在北京读了高中,直接进入毕业班,准备高考。
对于女儿,夫妻二人始终有深深愧意,认为是他们之间的争吵,刺激了叛逆期的文熙,离家出走以逃避家人。听到她说在北京上学,已经很欣慰,过多细节也没敢追问。
文熙到家之后,看到父母相敬如宾,不免苦笑,其实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们在自己面前假装恩爱。
然而生活里有些表演总是无奈,就像她自己,仍然得在这个时代里扮做伪LOLI。要去上学,要倚靠家里生活,要高考。
备考心情,是与记忆里十分相符的枯燥。枯燥对此刻的文熙来说,更像解脱,每天只要机械地将一道道习题填满,仿佛就是将人生填满。看累了书,站在窗口远眺,楼下那盏路灯一如继往地黑暗着。小区的草坪刚被修剪过,空气中弥漫了青草汁水的味道,清新微涩,可是很美好。会让文熙想到当初那个少年。
两年前也是在这时的夏夜,他怀抱吉它坐在路灯下,等她出现,对她说:“我们一起。”
要是能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跟他一起的,然后很努力地去爱,不去计较自己并不是真正的16岁这种事。
说穿了,有谁又会相信这种事呢?一封将人带回到过去的邮件。
同学们已开始忙于报志愿,丁文熙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大学的名号,哪里包分配,哪里好就业。文熙对母亲说:“妈,我不考北京的学校。”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有些事经历一次,下辈子都会难过。
丁母对于女儿的话,感到啼笑皆非。丁父忍不住从旁插嘴,“也要你能考得上才行。”
尽管文熙说一直在上课,但并没多少人对她的成绩有所期待。
不会有人想得到,在上考场之前,文熙已将试题猜对了七七八八。
人们总是会纠结答错的试题,文熙也不例外,高考考场上为难过她的题目,阔别多年,再次在书本上见到时,她还是一眼就把它们认出来了。这些天与其说是在复习,不如说在拼命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