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过你的邮件之红色激情(24)
文熙忆起那段混乱岁月,只说:“是我没尽到责任。”
郑有才不赞同,“我说过,你对他不应该有责任。”
文熙沉默。郑有才说的对,可她潜意识里,希望能对庞子文的人生负责,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否则在这个时空里,她就像一个没有影子的人,孤单得惊惧。
那天两人都喝了点酒,郑有才竟不胜酒力,文熙说他:“您是腕儿,将来要喝多少庆功酒,现在得好好练着。”
郑有才举杯一饮而尽,“承你吉言。”但见对面年轻的女孩子两弯睫毛轻颤,他忽而凝眸,哑然笑道,“北京就这么大,生生没碰见过你。”
一句话道不尽唏嘘。
法国自然要比北京大,文熙更加不会期待碰见严建飞,只是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俗话说:有缘的话……
文熙从前没空去相信缘份,但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确实巧妙得难以形容。
就像会与郑有才不期而遇,今后是否再有交集,全是未知。总之这杯与他共饮的酒,文熙飞抵法兰西上空时,还清楚记得那份酱香。
文熙用两年时间完成了学业。学位证还是由那所相传有五百多年历史的学院颁发,专业一样,学位一样,只是年份不一样。当年修到这个学位是工作之后,现在却是揣着它找工作,相当于踩了一阶脚蹬,直接迈进高门槛单位。
非常之高的门槛,比方说4A巴黎总部。
接到邀请信时,导师给了文熙一个标准的熊抱,“完美啊,甜心,你是我的骄傲。”
文熙可完全笑不出来,“爱尔莎,我们来冷静地欣赏一下,这里为什么是4A的标志……”
导师爱尔莎是位有着四分之一俄罗斯血统的时髦女士,喜欢涂着肉粉色指甲油,翘起小指,用中指指腹来操作电脑触摸板,讲课若到精彩之处,会非常不淑女地打个响指。经常大方地告知别人自己的年龄,不过文熙就陪她渡过两个四十岁生日了。
4A的OFFER,就是她转发给文熙的。
文熙极度惊诧,她不知道国外学校还有推荐就业这一说,更惊诧自己与4A的缘份。
爱尔莎与4A的HR很熟悉,为其推荐了几位学生,也包括文熙在内。其实她之前是问过文熙意见的,只不过文熙当时心在不焉,没具体听清公司名称。
见文熙的反应并不像单纯高兴,爱尔莎敏感地问她是不是有困扰。
困扰丁文熙的太多,并不差这一件,她已经学会宽容接受。然后觉得自己越来越宿命,公司同事称她为地道的东方巫女。一些比较轻松的场合,如果有人对文熙说“看在上帝的份上”,立刻就会有同事接茬儿,“可她是如来的女孩儿。”
西方人的幽默很容易雷倒丁文熙,她对这群法国佬儿很无奈,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友善、热情,甚至是高强度的工作,都让她重获了另一种生活。不用对比过去未来的生活。
实际上关于未来,文熙的大致记忆仍在,细节则忘得差不多了。2004年,重生的第十年,在这个将年龄称之为最大秘密的国度里,她谨记着自己26岁的事实。
文熙近期在考虑定居,尽管才进公司没多久,但她有能力在这里生存。
父母对这个决定不太支持,但也没坚绝反对。文熙知道这事儿不适合高压作业,慢慢商量吧,或者她可以找个法国男友,这事儿就没商量的必要了。
就在她开始物色自己的移民筹码时,丁母一个电话打来,通知她父亲重病,目前仍未过危险期。文熙经历过的那三十年,父母只有感情上的问题,没有生命上的危机,因此她从没担心过父母的健康。乍闻这样的消息,整个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当时正在西部一个城市出差,连夜买了机票回国,到巴黎转机的时候,才想起给上司打电话请假。
突发事件和换日线,让她一路昏昏沉沉,递交证件,安全检查,登机落座,机械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揉揉酸涨的眼睛,触到僵硬的睫毛,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一脸浓妆。从办公地点回到酒店,就接到母亲电话,脸都来不及洗。
湿纸巾擦得皮肤通红,擦不去防水睫毛膏,卸妆水又在托运的行李里,文熙无计可施地取了些面霜在眼睛上轻搓,妄图稀释睫毛膏。
这时有人客气地打招呼,“您好。”
文熙听到中文,熟悉得亲切,却睁不开眼,只脸转向声音来源,“什么事?”
“您坐的是我的位置。”
文熙也没怀疑,估计是自己迷糊中没看清座位,“抱歉,可以让我先坐一会儿吗?”
对方说:“您座位号是多少?我们可以换位置。”
文熙想一想,“24……A?”
对方声音里有笑意,“对,你坐的这就是24A。”
文熙连连道歉,在小桌面上摸湿巾想擦眼睛,手忙脚乱地碰掉了登机牌。
对方弯腰拾起,“丁文熙?”
文熙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声音她一听就耳熟得不行,还当许久没听到中国话的错觉,现在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终于按捺不住地直接张开双眼。
只看清一个轮廓,面霜顺睫毛根部溢进内眼睑。
文熙痛苦地低下头,不安份的眼泪刷刷流淌。
对方忙说:“哎哎别着急。”塞了块湿纸在她手里,“擦干净了再说,我就坐你旁边位置,你别急啊,慢慢擦。”
手与手相碰的触感,他一连串的话中曝出的北京口音,以及那种会紧张陌生人的热心肠,都让文熙确定一件事:身边这个“陌生人”,是与自己相恋了五年的男友。即使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也十分笃定。
赵磊。错不了,看在如来的份儿上。
3-2、恋人
丁文熙的眼泪止不住。
赵磊害怕了,一劲儿劝着:“你看,你别哭啊,我又不跟抢座儿……要不两个位置全给你还不行吗?”
文熙肆无忌惮地骂:“去你的。”
他坐在旁边,谨慎地瞅着她,“您这眼睛上抹的什么药啊?”
文熙说:“妆啊。”
他一本正经,“不是装,我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文熙又哭又笑,泪流得更凶。
仅有的一片湿巾用光了,正巧空姐过来提请二人扣紧安全带,赵磊向她求助。
浪漫的法国姑娘认真建议他:“我认为夫人需要的是卸妆水。”
赵磊也很认真地回答:“是的,她需要清洁,请给我水。”
文熙喷笑,用法语向空姐要了热毛巾,对赵磊解释:“她说的是卸妆水。”
赵磊嘀咕:“法国人真严谨,直接把水拿来不就得了,非得强调是饮用的还是卸妆用的。”
文熙说:“卸妆水不是水,它跟洁面乳是一类东西。”
赵磊大致理解了,很坦然地表示:“我又没用过。”
文熙说:“我知道。”
他曾替酒醉不醒的她洗脸,不懂用卸妆水,用热毛巾轻擦了半宿才擦净。所以文熙才想起来可以用这种方式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