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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呼啸而过的青春(出书版)(96)

杨毅回到家里躺了一会儿也睡不着觉,穿着睡衣跑到季风房间,反复问于一是不是天亮就能醒,粉碎性骨折是不是骨头碎成面儿了,脑震荡是不是脑袋被撞着了,“你说于一能不能一醒就忘了我是谁?”小结巴不就忘了陈浩南吗?

“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季风寒着脸说。不敢承认她的话正说到他心里去。

“血压下降是什么意思?失血过多吗?”翅膀说过没打止血针人一动就得死。

“你有点常识!血压不是出血,你妈不是也低血压吗?在医院这些都是小情况。不算病,没事儿。”

“那大夫怎么那么紧张?后来的那个老太太是干嘛的?”

“我也不知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季风说着说着一阵烦燥,语气很生硬,“问那么多干什么?大夫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吗?不敢回家住就在我这儿住吧。”

她听完眼一热。“可是还说怕发烧,还有并发症……”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声音越来越模糊。

季风鼻子有点酸,伸手把她抱过来拍着她的背轻哄:“别怕别怕,那都是例行交待。于叔说锹儿一醒他就给我打传呼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啊?”她的声音充满担忧,像是被困在丛林中迷了方向的孩子。

“快了,你睡一觉他就醒了。”他擦着她的眼泪,“你快别哭了,多不吉利。”

她心里的担心他们看不到,自从经历了老崽子的死,她对一个人凭空从这世界上消失这件事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何况还是于一。

于一手术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脑中没有一根完整的神经,只是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等会儿人就出来了。她似乎能理解当年于老歪在妻子被推进手术室里时说我就在这儿等你这句话是什么心情了,那种在心里面翻江倒海嘴上却无话可说的极至的忧心。

我就在这儿等你,不管怎么样,都会在这儿等。杨毅坐在手术室门前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等到于一平安出来,否则……否则怎么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季风小心地把哭到睡着的杨毅放到枕头上,她不安地动了动头,睁开眼问:“醒了吗?”

“还没呢。”季风把床头的传呼拿过来放在她枕边,“我把传呼放这儿,一响你就能听见。”

她点点头,把传呼握在手里,惴惴睡去。

一夜安静,传呼的键子挨个按,亮的,有电池。爬起来拿卧室电话传了季风好几遍,通的,没欠费。那它怎么还不响?杨毅从被窝里钻出来敲隔壁季雪的房门,季风连灯都没开就冲出来。“醒了吗?”

“传呼怎么一直没动静?”她把屏幕给季风看,“是不是网络故障了?我回家拿我爸手机传一下。”

季风拿过传呼,看了看时间。“太早了,还不到一个小时,药劲儿不能过。”他推着她回房间,“快回去吧,你越睡不着时间过得越慢。”

“于一能喝酒,他比别人抗药。应该差不多醒了。”

“大夫就是针对他体质说的三个小时,你再睡三个小时没信儿再说,噢?”他帮她拉好被子,“睡吧。”

“行。我睡一会儿。”她点头。

季风把传呼放在枕边,转身关了台灯出门,走到门口听见床上哗啦哗啦传呼铁链碰塑料壳的声音,回头见她又把屏幕按亮了。

“调个声音最大的音乐,我睡觉死,一会儿听不着。”绿光映着杨毅小小的脸,手指认真地按来按去,传呼不时发出各种尖锐的叫声。

这丫头老是做一些让人笑到想哭的事,季风走了回去。“别调了。”他嘴里微泛着苦味,抢去快被她按零碎的传呼,“我在这儿看着,传呼一响我马上叫你。”

“那你不睡了?”

“反正我也睡不着,你睡吧。”他坐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腿。

“我不太相信你。”她犹豫着闭上眼睛。“哪次说不睡不睡最后就数你睡得最快。”

“嗯。这次肯定不睡。”

“你可会撒谎了。初中时候帮叫叫儿那次,怕我记恨你打仗不带我,回头不敢跟我说实话,还说是于一要追叫叫儿。”

“别翻小肠。”

“你多能造谣吧一天,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现在不撒谎了。”

“把我气得。我就说于一怎么那么不是人。”

“真生气了吗?”

“嗯。真的。”她往枕头里偎了偎。

“我以为你和小锹跟和我是一样的。我哪知道一样的态度对不一样的人能表示不一样的感情?”

“嗯?”

“那时候我们三个,连你爸都说看着像小哥儿仨你忘啦?不过你跟小锹在一起确实不像谈恋爱。也是你自己的事儿,也是小锹的事儿。你就成天嘻嘻哈哈的哪有半点女生样?小锹呢,我想都没想过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身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季风小心把被子盖过她的肩膀,转过身对着一室黑暗轻轻叹息,“就像我以前也没想过我喜欢上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也没想过会喜欢你,居然就喜欢上了,明知道你心不在我身上,也不想撒手。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他将传呼调成震动揣进睡衣口袋里,钻进被窝,伸出五指来在杨毅脸前的空气中扇了两下,嘴里啪啪地配着音,笑道:“都十七大八了还跟我一被窝住,让人看了不笑话!干脆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吧。”

杨毅从没不知道自己对电子铃声这么敏感,传呼一响,她倏地坐了起来,一把抓过传呼机,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季风一嘴白沫地走进来问:“是不是小锹醒了?”

对了!她恍然大悟地把传呼从壳里抽出来。“人醒了!检查一切正常!好好上课!勿念!于军。”

“这下行了吧?快起来收拾收拾上课去吧。”

“好。”

答应还挺快!季风好笑。“今天是谁班了?”

“老密。”早在看到人醒了三个字就跟着醒来的神经马上做出反应,大声回答后一个鱼跃扑上季风的后背,“给家家打传呼让她们上课卯劲儿咳嗽吧。”

“滚!”季风叨着牙刷,像被人骑上的公牛般猛甩着她。

于一躺在病床上,白着一张脸,眼睛还是闭着的,嘴唇干得直起皮儿。左肩膀上缠着绷带,连枕头也没有,只在胸部以下盖了一张薄被。

翅膀坐在他床头的窗台上喝粥,见着俩小孩一点都没吃惊。“还真没含糊,全干来了。”

“加你才叫全吧。”季风把包子扔给他。“果然叫小丫说对了,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光明正大逃课的机会。”

于一嘴唇怎么这么干?“他是不是渴啊?”杨毅声音有点涩,跟着于一嗓子疼。

“他可不是渴吗?吵吵一早上要喝水了,给护士吵吵急眼给打了一针安定。”翅膀掰开一个包子,“靠,胡萝卜的。”

“护士怎么那么没人性?渴了干嘛不给喝水啊?”杨毅攥着两个小拳头,“睡了一晚上还让睡!妈的!”她去找人问问,什么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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