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许文正选集(92)

可惜,说不出。还是说不出话来。

多少个夜晚,冒冒睁着眼睛望着她的小吴嘎,动嘴,想喊她,

没成功,出不了声儿。

现如今的许冒冒,越发的沉静。她自己审视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儿。

她冷静地想,

许魇的出现确实给了自己极大的震惊,

可她没有懵,

事实上,强大的自控力连许冒冒自身都对自己感到惊奇。

回过头想想,

也是有因可循的,

之前有太多叫许冒冒能“心宽”的事实摊了开来:

原来,吴好也有那样艰辛的身世。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必得”的一份苦难,吴好能顶住,我就不能顶住吗?

原来,我的家人在我明明伤害着他们的同时依然如昔地怜惜着我。分娩时刻,是人生最“痛”之时,许冒冒却觉得那一刻成为了自己这个小半辈最幸福的一刻。在亲人、爱人近似“追悼”却绝对包含深情的叙说中,我延续了自己的骨血——这是一种如何的幸运与赐福。

一路走来,回头看,冒冒看到了太多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许杭那把用旧了的都磨掉了漆的柳叶刀,原来,一直是自己年少时送给他的那一把,

许趣还是只愿意把她唯一的泪水留给自己看,

自己走出来的,生路,同样要靠人自己走出来,虽然,它比走绝路要难上十倍百倍千倍——

许冒冒就这样每日每夜独自暗暗地反复“悲伤”,又反复“重振”。——说实话,许文正在经历苦痛的同时,确实如同小周所言,独自,在成长。

所以,失语,文正清楚是心理原因,她也在努力,努力战胜,不叫他人为自己忧心,伤心——

这人呀,就是这样,不懂事的时候,十辈子的债都不够她讨,却,有朝一日忽然开了天灵盖儿,懂事儿了,——十辈子的命为她付出都是心甘情愿。

冒冒终究是幸运的,“积德之旅”正在向她敞开大门。

这几日,王学宜都会来找冒冒聊天儿。

王学宜算是吴小周跟前最“活泼”的秘书了吧,东北人,特逗。冒冒那会儿在中南海时,跟她私交就不错。王学宜两口子都在中央办公厅工作,她在“吴小周办公室”,她老公陈招在“苏顺卿办公室”。

以前是不知道“权贵之间复杂的关系”,现在,冒冒有点敏感,苏顺卿和小周不和。

偏偏王学宜有点糙性子,冒冒这一失语,她也是确实怜惜冒冒,真把冒冒当“大妹子”了,啥掏心窝子的话有时候就爱往外面蹦,本来是埋怨他们家陈招不疼人的,一吐二吐竟然这样的话都吐出来了,

“老妹儿,这是跟你说知心话,我最近不大特见陈招,跟他主子也有关系,太打压我们首长了——”

不怪王学宜,冒冒这几天从吴小周身边人的私欲里也听到过类似的情绪,好像——一致都对姓苏那位“敢怒不敢言”——说实话,“忠心护主”的情绪多少这几天有点蔓延。

冒冒本持着本分,并不多听多上心的。只是,前面也说了,她这几日确实发现了异常。冒冒当然担心小周。

“咳,过分呐,把咱们首长压到这个份儿,他做寿还假吗假邀请咱们首长去,这一桌坐着吃饭也不怕良心不安?——”

冒冒听到此还无奈想,同志们这是“压抑”到何种程度了哇,这样“大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冒冒也心暖无比,为这样一圈儿真诚守护着小周的工作人员而心安。

既然心已坦诚,小周也愿意为自己坦露心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呢?冒冒决定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去看看小周,不涉及政事,哪怕只是去握握他的手,也算是一种支撑的力量。

说做就做,冒冒向小周的书房走去,他这几天都在那里办公,

却,走至门口就听见,

“首长!您三思啊!”

是曹渊!

震惊了门口的许冒冒,何事能叫一向特稳圆滑的曹主任如此痛心疾首?

128

正好此时李思俭走了出来,一看见冒冒站在外面怔了一下。

冒冒指了指里面,李思俭朝她摆摆手,微抬手护住她走过来几步,“没事儿没事儿。”

李思俭脸色哪里又像“没事儿”?冒冒知道他这是怕自己担心呢,可越是这样不是越叫人着急!

冒冒拉着他走到旁边的小客厅,找来了纸笔,在上面写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别瞒我。

李思俭望着她一会儿,冒冒的眼睛里满是忧心忡忡的真诚。

叹了口气,李思俭摇摇头:“首长要主动去交代问题。”

“交代什么问题?”冒冒急急在纸上写,

“不就是李济琛的事儿,首长跟吴好———不是父子,可他当初在李济琛的拜托下收养了吴好,吴好的身世,首长知道些内情,”

“他知道很多吗!会受到牵连?”冒冒因为急,字写得相当潦草,

李思俭忙摇头,同时眉头也深锁起来,“就是知道不多,所以如果受到牵连才叫冤枉,而且,这件事完全可以解决,我们就是想不通首长为什么这样———这样死脑筋———”看上去李思俭说到此也有些急了,无法理解的模样,“本来现在苏——外面的政治压力就很大,首长已经很艰难了,现在他又执意这样———他这是在自毁自己的政治前途!”

李思俭的口吻已经和刚才曹渊的语气相当了,同样痛心疾首!

“说实话,我们并不是那种‘靠在大树下好乘凉’的心态,如果首长倒了,‘树倒猢狲散’我们就没出路了。确实是———首长是个真正在做实事的领导干部!他这些年跑基层,深入各级机关,啃下多少硬骨头,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但是,事儿都办下来了!老百姓的问题解决了!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政绩’!难道,难道就抵不上一个,一个收养———”

看得出来,李思俭很激动,说得眼睛都红了。

冒冒,

冒冒,心里多难受哇———

不懂事儿的人想到的都是自己,看不清身边的一切,没有是非之心,走不近他人的世界。懂了事儿的人呢,心下,都是一片清明啊———冒冒此时心里就是明镜儿一般,小周这么做,为了什么,冒冒隐隐约约有了悟,而恰恰就是这点了悟,叫冒冒心疼地想哭。

她咬了咬唇,忍下了喉头的那份哽咽,在纸上写到,“苏,是指苏顺卿吗,”

李思俭默默看着那个名字,微垂眼,点了点头。

窗外月圆枝华,屋内柔和的灯光下,冒冒抱着她的吴嘎正在给她哺乳。

小周站在门边,看着这幅有如画儿般的情景,内心里溢满无以言说的感情。

多么明媚的青春,她长成一株植物样的女子,春绿冬白,思无邪。却,已然是一个小生命的母亲,明媚的青春里又多了一份温柔与伟大。像一滴泪,晶莹剔透,柔情似水,同时,神圣的分量。

上一篇: 圣·朱可娃 下一篇: 圆寂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