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站在那里望着她们母女,突然不想动了,想着,就这样望着她们一辈子,该是何等的幸福与幸运———
说实话,小冒冒哺乳的样子还是像个小孩子,似乎左看右看望着她的小毛毛吸着自己的rutou,温柔里还带着些好奇。小周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她可爱的模样,她有时候还会去数小毛毛的胎发,数一遍不够,再数一遍———
小周沉浸其中时,冒冒抬起了头,望见他,一笑,还是幼幼嫩嫩的,冒冒朝他招了招手。
小周走进去蹲在了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冒冒的短发长长了些,搭在肩头。眉眼上还是齐齐一排刘海,都是小周给她剪的。
“她吃得多不多,还涨不涨。”
冒冒奶水还是很充足的,吴嘎有福可是也有点苦了小妈妈,经常涨奶不舒服。
冒冒点头,又摇摇头。小周知道这是分别回答了两个问题,吴嘎吃得多,今天不涨。
“今天晚上我们给她读《巧克力猫》?”
小周现在才知道小冒冒真有才,她自己画漫画,自己编故事编童话,全集中在一个速写本儿上,每晚,让小周读给她的吴嘎听。小周觉着这真是一笔财富,以后吴嘎长大了就能见到她妈*心血。小周不知道的是,冒冒曾经有多少本这样的漫画册,全在隋阳景桩儿那里,锁在各个保险箱里。
冒冒点头,这个时候小东西也吃饱了,小周把孩子接过来起身坐在她身旁,看见小冒冒多熟练啊,把多余的奶挤出来储存在小奶瓶里。
吴嘎现在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保健医生们很过细,早产儿的弱势症状都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小周抱着小嘎嘎,望着她才吸过奶的小嘴巴还动啊动的,十分可爱,笑了起来,再抬眼去看她的小妈妈,小妈妈已经整理好衣裳,自己舒适地靠在沙发扶手上,把脚都拿上来了,搁在他的腿上,手里抱着她的速写本。
“怎么了,想画我们吗?”
冒冒很喜欢画他抱嘎嘎的样子,有时候还画成夸张可爱的漫画图,组成了一幅小连环画。
而此时冒冒却摇了摇头,她在速写本上认真写了几个字,然后一翻转,象题板一样展示给小周看,
小周这一看,———心震了震,
冒冒写道,
“你想兼济天下吗?请对我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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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罗兰所著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中有这样一个镜头:
两列逆向行驶的火车在一个小站相遇,男女主人公的车厢几乎是面对着面,但他们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即便开口,除了嘘寒问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们将脸紧贴在车窗,互相凝望,直探对方的心灵,那是身旁的旅伴无从识破的。
温情脉脉的絮语、亲吻,热烈的拥抱,海誓山盟、千叮万嘱,一切都是过眼烟云,惟有在茫茫人海里两颗灵魂的相触并且相契,才是永恒。
此刻,小周望着抱着题板的冒冒,冒冒望着抱着他们女儿的小周,———又如何不是永恒。
小周把脸贴在吴嘎软软胎发上,声音有些沙哑,“想。”
冒冒眼睛有些红,却弯开了唇,那是一种欣慰。这种欣慰的力量直达小周的心底,是一种震撼!
冒冒把题板拿下来,红着眼,却眼神执著地在上面又写了起来,再次拿起时,题板遮住了她的口鼻,只露出了那双眼睛,戚诚。
“小周,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可是,你相信我想变好,我会变好吗?
小周,你相信我就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吗?无关权势,无关伦理,你是想给我和吴嘎一个‘无愧’的你,一个‘坦荡’的你是不是。
小周,你相信我会好好、快快活活活下去吗?你相信我我也在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相信我我也在努力地尽自己余下的生命去赎我对家人犯下的过错,我没有走进死胡同。
小周,你相信我,我懂得了爱吗?”
小周已经无声落下泪,伸出手去摸那块题板,冒冒的字那样潦草,可是,每一个“小周”却那样用力———
“冒冒———”
小周的声音里有多少疼惜,多少温热的震颤,
多少年的清冷淡情,
多少年的孤高寒凉,
眼前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赤诚,因为她的敏感,因为她的灵慧,因为她的坚强,———小周知道值得,与她相遇,为她颠簸,值得,值得——
“冒冒———”
小周伸出手,揽过了她的颈项,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说轻轻说,一遍又一遍,“我相信,我相信,冒冒,我相信———”
冒冒却这时候双手捧起了他的脸,拇指摩挲着他落下来的泪,急于般动着嘴,
“小周,我们犯了错,我们去认错没有错,可是,千万别放弃,咱们不是为了名呀利,这是你真心想做的事。——小周,我现在已经不怨隋阳和桩儿了,真的,我不怨他们了,他们有他们真心想做的事,我要是真爱他们,也会试着去体谅是不是,同样,小周,我,我也爱你——我不想你,不想你失去光华,———隋阳和桩儿不绝情,不是他们;你,你不兼济天下,不是你———”
没有声音,冒冒的一字一句却颗颗印进了小周的心!
这是一只多么美丽的凤凰,
当她独自在浴火中抗争淬炼,没有脱胎没有换骨,而是,还原了本色,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当剥下一切外在的荣宠,
每个孩子都有颗珍贵的心!
(祝所有老师们节日快乐,祝妈妈节日快乐。)
130
镜子前,冒冒双手举过头顶正在扎辫子,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身体胖了,手却瘦了。她把手拿下来仔细看,特别白,筋脉清晰,骨骼分明。想起白骨精。
冒冒笑起来,继续结辫子,颇为狡黠。现在想来,如果我们不在那些人兮妖兮的大命题上追其究竟,再去看白骨精,会发现她其实是叫人生佩服心的。不是说三打白骨精吗?她为了吃到唐僧肉,实现自己长生不老的理想,在深山里谋划了多少年?为这个理想,她挨了孙大圣的三棒啊!我们平凡人的一生能受得起几次这样的打击?
辫子扎好。头发因为只披肩,所以结起来的小辫只能算是个麻雀尾巴,前面一排整齐的刘海,下面就是一双颇有生气的眼睛。
冒冒给自己选了条白色连衣裙,静静地站在镜子前,淡雅待绽。
最后上下瞟了自己一眼,背上速写本,冒冒走到小暖箱边抱起吴嘎走了出去。
吴嘎已经被喂得饱饱的,又在睡。现在如果她是醒着的,一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妈妈。冒冒总在她的眼睛里见到最真实的自己。
外面红旗轿旁,李思俭见到走出来的这一对母女,呼吸突然有种被掐住的感觉!
因为,实在,美。
也许是每个男人梦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