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毫无杂质的白衣少女,怀里抱着她年幼的血脉。吴嘎被白色的薄薄缎被包裹着,缎被上印花白莲,白色纱巾遮在襁褓开口处。素洁的雍容。
“一定要去?”
今天是苏顺卿生辰,领袖肯定不得大肆铺张,说是摆了家宴,又请了些亲近的同僚幕僚。关键是,他还邀请了吴小周。
吴小周从容赴约去了。他走后,冒冒找到李思俭,说,自己也想去拜拜寿,毕竟从亲缘上来讲,他还是她二姐夫的父亲,也是长辈。
以李思俭对冒冒的了解,总觉得冒冒要过去没这么简单,当然,冒冒很坦荡,也没有遮掩,“我确实想过去了结一些事情。”冒冒很从容,“放心,我带着吴嘎过去,会惹多大事儿?”
现如今,冒冒确实已经不同初见,骨子里总有种“过尽千帆”的沉淀感,叫人安心,叫人信她。
“走吧,有些事,尽了心才安心。”冒冒无声,却有时候你看见她唇语,字字揪心。
同样在中南海,从小周住处绕到苏顺卿的住处有半站路。
冒冒抱着吴嘎在车里等了会儿,李思俭先下车去通报了声儿,从里面走出来打开车门弯着腰望着冒冒,“进去吧,按你说的,‘找吴小周’。”冒冒点头,抱着孩子下了车。
这一下得车来,跟在李思俭后面苏顺卿官邸的工作人员各个眼神一震。李思俭是吴小周办公室的副主任,他说有人来找吴小周且是他亲自送过来的,当然要格外重视,有专人过来迎接。
这一看!———脑海里一阵*,如此妙人儿———
冒冒抱着吴嘎淡静地跟着工作人员走进去,李思俭走在她三四步之后,有如护卫。这等姿态更是叫沿途的人看着久久挪不开眼。
门一推开———
此时,中厅几桌精致的酒席,人们围坐其旁笑语锦句说着什么。一人已经走到小周身旁弯腰躬身正对他耳语,小周眼中还有疑惑,刚一抬头,就望见站在门口的人儿了,
“冒冒?”小周起身,却见冒冒已经微笑着抱着孩子向他们这一桌走过来。
当然所有人都望着她。
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看见她的人就没想移开眼,
一个如此一眼望见打心底就感觉到纯净的女孩儿,斜挎着一个速写本,怀里抱着白缎的襁褓,————
当然也都看见吴小周起了身,他亲昵地喊出她的名,她向他走过去——
此时,
望着她,望到心底的,除了小周,——又何止小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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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蒋阗一手握住酒杯的手指在微微轻颤。
因为,他听说她失语了。
他看见——她此刻的静谧。有些沉重。压在心头,又如轻烟般撩拨。
“春水初生,春林初威。春风十里,不如你。”就是这种感觉。
也因为,她此刻望着你。对,就望着他苏蒋阗,如此专注。
待他动动嘴皮想对她说些什么,想起身走近她,她又转过头,谁也没看,抱着她的吴嘎慢慢走到中厅的一块小空块上。
谁也不依靠,蹲下来小心把她的吴嘎小襁褓就放在那边的墙边竖着靠着,小吴嗄此时已经醒了,却出人意料的安静,睁着眼睛望着妈妈,仿佛晓得妈妈要做大事。冒冒微笑,“看妈妈跳舞。”后来但凡她的妈妈有任何“壮举”,年幼的小吴嘎永远是最安静最近距离的看客,两三岁的小吴嘎盘腿就坐在讲台下,仰头看着妈妈站在万人礼堂穿着笔挺的警服沉着从容地做报告——女儿的眼睛,叫冒冒有无尽的勇气与自信。
全场非常安静,都望着她。小周慢慢坐了下来,突然意识,此刻该是冒冒最绚烂的时刻!
果然,
她慢慢走到小空地场中央,拿下斜背在肩头的速写本,低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翻过来举给大家看,眼中全然真挚,充满勇气!
“我想用一段舞给苏伯伯祝寿,代表吴小周,代表我姐姐许味。”
苏顺卿已经由长子的耳语得知这就是许冒冒,心下复杂。有些事情,埋在心里是一回事儿,剥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眼前这个纯净的孩子如此坦荡,速写本上一行字明明了了把一切都摊开来了,不避讳她和吴小周的关系,不隐藏她与苏家的联系——她无惧,她很真,好像她已然无能为力,唯有她力所能及的,只有这段舞——她跳出来,她想叫我们看到什么呢?——
手机就放在她脚边,里面传来悠扬的乐曲。是爱尔兰民谣,《Daily Growing》。
这是一段动人心弦的舞蹈,震撼着人的心灵!
她犹如一枝昙花,
初时,还是一只花苞,包裹着,却慢慢膨胀,渐渐柔和而润泽,缓缓抖开“她”的裙衫,
白色越来越纯然,像一片雨后的浓云,在眼前伫立不去。
突然战栗了一下,战栗得那么强烈,以至于心灵都在跟随着她震动,一瞬,闭合的花苞无声地裂开了一个圆形的缺口,喷吐出浓郁的香气!——人们仿佛闻到馨香——
慢慢舒张,慢慢舒张,终于完完全全绽放了!像一朵硕大的舌匙状白菊,又像一朵冰清玉洁的雪莲,“她”抖开素洁的衣裙开始那一场舒缓而优雅,也,拼却了一切,倾注了一切的舞蹈!
仿佛,“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公开演出,自然之神给予“她”的时间实在太少,“她”的公演必须在严格的时限中一次完成,“她”没有机会失误,更不允许失败。于是“她”初次登台,却严苛要求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完美。
这株于千年岁月中修炼道行的“昙花”,由于生命之短促,使得“她”婀娜轻柔的舞姿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凄美。人们仿佛都看到那花瓣背后金色的须毛,像华丽的流速一般,从“她”白色的裙边四周纷纷垂落——
心是震撼的,神,是沉迷的,
每个人都能从她真挚的肢体中看清自己的心。
曲子,忧伤。是一个女儿对父亲毫无雕饰的言语。
舞蹈倾其所有。昙花的舞蹈,最终是将毕生的精华慷慨挥洒、耗散殆尽,
当最后,见到她慢慢蜷缩成一团,眼睛却包含深情地望向墙边的小襁褓——那是希望,那是她渴望获得的重生,——
有人哭了。
看懂的人就会哭。
一个绝望的孩子,愧对自己的家人,对现实无能无力,
可是,她想重来,她想认真地活!她渴望人们给她机会。
小周眼睛湿润了。冒冒很弱小,可是她有绚烂的力量。
苏顺卿微微点头,这个孩子用心跳到这段舞,叫他看到了许多。她有乞求,乞求里又有不可忽视的大气。苏顺卿秉着自己的修养看懂了这段舞蹈。朝闻道,夕可死。一夜梦醒,山小如掌,月大如窗,心漏如桶底脱落,一时,水落干净,万事扯脱,心无凝滞。于是,欢喜。
苏蒋阗,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