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薰。”
他侧过头凝视着玻璃外的SHINYA,看不见表情的道谢。
也许那是像昨夜的SHINYA一样冰冷的面无表情。
茜草的轮生叶在次次辗转中寻找着它千古不变的根。
尽管茜草的爱恋会让轮生叶永不超生。
DIE一直一直地没有再开口。
DIE的鲜血一直一直地流淌着。
DIE的手掌一直一直地贴着磨砂的不透明玻璃内侧,安静地呼唤着。
而外侧的人专注地等待着他的恋人。
下午5点,我离开了那幢大厦。
怀抱着TOSHIYA的匕首。
离开那房间前,我靠着紧闭的门注视着玻璃外面。
白色的四角形的伞与玻璃后无声的人相隔不过零点一米。
鲜血顺着玻璃内侧慢慢向下落体。
连同约定一起干干净净地洗去。
回家。
店前的茜草低低地喃喃细语。
茜草的倒生刺穿透了蓝色的心脏。
而怯懦的我无处可说。
--我看见他了。
“我看见他了。”
“我听见他在窗后叫我的名字。”
“不停不停地叫着……”
打开的后窗。
传来了所谓未来的声音。
我哭泣。
所有的记忆,断断续续,不成回忆。
[你看见他了吗?他说了什么?]
我把软软的肉松末均匀地撒在冰冷的尚未发酵的面团上。
[他叫我把窗打开。]
[他叫我,回头看。]
我好像耗尽电池的娃娃一样倚着墙滑倒。
最后定格在迷睡的斑斓里。
茜草的花在瘴气中呼吸着爱情。
轮生叶被倒生刺穿透生命。
我很安静地陷入迷睡。
如今是沉沉的深夜。
在七月八日的夜晚,七月九日的早晨。
SHINYA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径直朝我走来。
脚步轻轻,反复擦拭着回音。
“薰,你睡了吗?”
我模糊地想象着桌上早已停摆的岁月时钟。
映照在视网膜上的褪色影像呈现出蓝紫色的颜料。
深夜中的睡眠就是如此吗?
SHINYA低着头坐在床边,双手合十放在腿上,沉默地坐了一夜。
后窗开着。
昨夜TOSHIYA在窗的那一边呼唤我。
安静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似乎是睡得久了一些。
[小懒虫,起来了。]
就连TOSHIYA都从远方回来了。
[薰,起来了啦!]
[薰。]
[这几个月里,薰你有没有想我?]
DIE没有说错,后窗的那一边是诱惑盘踞的邪鬼。
他把米白色的纸盒子交给我的那天,刚出院的他脸色苍白。
就像视网膜里褪色的蓝紫色颜料一样的褪色无奈。
“SHINYA,薰怎么了?”
天刚亮的时候,DIE走了进来。
“他睡着了。”SHINYA摇着头,双手紧握,掐出浅浅温柔血痕。
“SHINYA,后天,后天在横滨见面,好不好?”DIE看着我,然后轻轻地抚摩熟睡的我的头发,”给你看一件东西,SHINYA。”
“什么东西?”
DIE笑笑,一瞬间的表情类似腼腆的孩子。
“没什么,SHINYA。给你看一件人造的东西。”
DIE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消失在空气里。
TOSHIYA坐在床边,慢慢地梳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
泛黄的木梳子。
“小懒虫,起来了。”
TOSHIYA拿着木梳子的那只手,小指优雅地翘着。
我可以感觉到他从发梢散发出来的花香气。
一股倦意。
“你回来了吗?”即使不睁开眼睛,我一样可以清楚地看见TOSHIYA清澈的眼睛,”真的回来了?”
他微笑,错落的谈笑声。
“薰,起来了啦!”
SHINYA不知何时走到了后窗之前。
光照着他的脸。
暖暖的金黄色的光圈。
“薰,你能听见吗?”他趴在窗上,”那客人去了姬路,十一日回来。”
“我想看新闻,可是电视坏了。”SHINYA的肩微微抖动。
“你听见吗?薰。”SHINYA背对着我,站在窗前。
TOSHIYA抱住我。
“薰,你冷吗?也许会冷。”
“你能听见吗?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薰,我抱抱你好吗?你好像很冷。”TOSHIYA吻我的脸。
他的背后,后窗模糊地散发着蓝色的光。
“薰,该起来了。快点起来。”
TOSHIYA握住我放在小腹上的两手。
“放心,他看不见我。”
TOSHIYA就那样紧紧地抱着我冻僵的身躯。
SHINYA趴在后窗上哭泣。
我睡在软绵绵的床上。
松软的枕头,像是没有发酵过的面团一样僵硬。
我睡在床上。
面带微笑。
面无表情。
SHINYA或者TOSHIYA,无论怎样呼唤我的名字。
我不在意。
深夜睡眠后,淡淡的温情。
深夜睡眠后的我,血管冷静。
我揉着面团。
动作有些僵硬。
朝成品上撒肉松末的SHINYA,哧哧地笑着,然后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新闻。
“薰,那个客人昨天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到姬路了。”
SHINYA涩涩地笑着,瞟了一眼店前那盆刚结果的茜草,”明天晚上打烊时我把茜草的花瓣摘下来。”
“薰,好吗?”他看着我,征求我的同意。
我把揉好的面团送进炉子里。
“你明天不要忘记就行了。”
SHINYA蹦蹦跳跳地撒着浅棕色的肉松。
电视荧幕里不察觉的错落。
“刚才打扫门口时,隔壁的爷爷好像说发生了什么事。”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一早的节目里的。”
“那你看了吗?”
“没看。”SHINYA笑了起来,”我去叫你起床了呀!”
SHINYA的声音嘎然而止。
然后照例地缓缓走出店门,低头呕吐。
右手习惯性地扶着苍老的树。
口中吐出微微粘稠的红色浅影。
生物在液体里浮动。
“为什么茜草的果实有红色和黑色的两种?”
久久之后,用纸巾擦拭着嘴角的SHINYA看上去纤弱。
“大概是我的血染红的吧!”他自顾自地笑道,”薰,你说是不是?”
我用力地揉着面团。
面团好像是人骨做的框架,僵硬无比,脆弱无比。
“SHINYA,不要乱想。”
他点点头,却又似乎没有听见一句。
满脸的自嘲和忧愁。
“我想睡一下。”
他自言自语。
“恩,我想睡一下。薰,今天你替一下好不好?”
在我的答应声中,SHINYA走了出去。
随身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带走。
夏日的午后,没有客人的烦闷哀愁。
我坐在店前端详着茜草。
轮生叶被倒生刺锯断,纷扬下落。
红色的果实,黑色的果实。
小小的,怯懦的脸,打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