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NYA,这不是你的血。”
我轻轻地搓揉泥土。
“只不过茜草把它的爱情埋在了根的下面。”
茜草的根是千古不变的追随。
根死后得到了神的宽恕,转世成了人。
轮生叶落在花盆里,被泥土吞噬。
生命被根吸收,自己却成了渣滓。
我把店门关上。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想。
隔壁的爷爷们看着我,一脸的焦虑。
是薰啊,爷爷们咳嗽着,薰你有没有亲人或朋友在千叶啊?
啊,我一边上锁一边对爷爷们笑着,没有啊。
爷爷们点点头,那就好啊,今天凌晨千叶地震了呢!真是不得了啊!
我看爷爷们互相地惋惜着。
最后我向他们礼貌地道别。
爷爷们轻轻地挥动苍老的手。
薰走好啊……
走到路口时,背后吹来闷热的夏天的风。
我好像又听见爷爷的声音。
好像而已。
我漫无目的地穿过两个十字路口。
最后深夜才回到家中。
什么也没有吃。
家中一片死寂。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坐了三十分钟。
然后推开了SHINYA紧闭的房门。
SHINYA好像童话里的白色天使那样悬在半空中。
脚上是新做的木屐。
涂着新鲜的黄漆。
木屐在空气中哑口无言地圆周旋转。
SHINYA的涂着黄色漆的新木屐。
空空地离地,腾空在蓝色的乙醚气体里。
SHINYA的脸是冰冷的面无表情。
细细的白色的绳子勒紧脖子。
[薰。]
我听见他叫我的声音。
SHINYA下午打开了后窗,然后忘记关起。
忘记阻隔窗外的伪装爱情。
[你听见吗?]
[薰,你能听见吗?]
我看着SHINYA宁静地在半空中匀速旋转。
空气螺旋形的窒息起来。
[薰。]
[我在你的后面。]
[回头看。]
我慢慢地回过头。
身后什么也没有。
SHINYA在我耳边没有呼吸地问候着。
[薰。]
[你看了吗?]
“没有。”
[你听见了吗?]
“没有。”
[薰……你不是看见我了吗?]
[我正握着你的手呢,没有感觉吗?]
我的头上低低地盘旋着空气的呜咽。
SHINYA握着我的手,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
忽然想起了爷爷们慈祥的脸。
薰啊,薰啊你有没有朋友或者亲人在姬路?爷爷我年纪大了连地方也记不清了哦……
[薰,后天客人会来拿面包的。]
[所以,拜托你了。]
[薰,你听见了吗?]
[你能听见吗?]
“我答应你,SHINYA。”
我的胃液发酸。
“可是,SHINYA。”
“一半是我的一半是他的,你是想要谁来履约呢?”
深埋在茜草下的爱情。
就连茜草千古不变的根也猜不透意义。
SHINYA悬空。
脚上是新做的涂着亮亮黄漆的木屐。
我哑然。
爱得太深,怯弱的却总是爱情的被害人。
“薰,你说那个客人会不会回来?”
SHINYA靠着墙貌似沉睡。
坐在打开的后窗旁边。
风从黄金缝隙里滑出,抽尽空气,释放蓝色乙醚。
我昏昏欲睡。
却不知该如何结束这场背离的谈话。
“那个叫做京的客人?”
我睁开沉默的眼睛。
潮湿的屋顶,匍匐着血迹未干的动物尸体。
SHINYA点点头。
沉睡中的入眠者,尽管哑口无言,却依旧可以聆听到灵魂绝望的声音。
“他说他会回来的。我等他。”
鲜血沿着屋脊冷漠落体。
绯红色的沉淀,腐蚀,随后侵入狼的白色脊髓。
[幻想脊髓]。
自始至终,人都不可救药地想要幻化成动物的形态。
乃至身体、心灵及一切。
“下雨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凝视着窗外。
叫做后窗的诡异之窗。
每晚每晚的生命结末。
他回过头。
定住不动的模样。
“……DIE……”
坐在后窗前沉睡的他自言自语地疯想。
[疯狂妄想]。
为什么连我的手也不接受?
面对上帝的垂泪和我腐败的尸体,我无言以对。
--我看见他了。
--我听见他在窗后叫我的名字。
--不停不停地叫着……
SHINYA表情痛苦捂上耳朵。
沉睡中的幼虫冬眠形态。
“下雨了?”
我站在后窗之前。
没有拦截。
伸出窗外的惨白的手,还有冰冷的五个手指。
在寒冷的潮水中颤抖着。
虚弱而不见溺水尸身。
从屋脊上空滴下的蓝色的蛆。
寄生在我的手上。
蠕动,舔食。
我呕吐起来。
趴在后窗之前。
伴随着甜蜜泪水吞咽苦涩的唾液。
[的确下雨了呢……]
TOSHIYA从背后走来,紧紧地抱住瘫软的我的躯体。
[薰。]
[上帝说下雨是幸福的预兆。]
[因为每下一滴雨,就会有一个人死去。]
白色的呕吐物黏在嘴角。
酸酸的枯萎花瓣体。
TOSHIYA从背后环住我的脖颈。
紧紧地不留空隙。
被阻隔的呼吸道。
咽喉迸裂。
[薰,你看见什么了?]
他用温柔地语调冷笑着。
蓝色的蛆寄生在我冰冷的手上。
[薰,不要怕,那不是什么可怕的生物。]
TOSHIYA拿起桌上的那个米白色的纸盒子。
抽出那曾经走火的手枪。
[薰,那是雨。]
[每下一滴雨,死去一个人,飞走一个灵魂。]
[最后变成蛆,不得超生。]
为什么人都不可救药地想要化成动物的形态?
[变兽妄想]。
茜草千古不变的根,死后转世成人。
灵魂却永不得超生。
[那么,现在……]
枪指着我的太阳穴,冰冷冰冷。
我听见枪响。
SHINYA趴在窗前自言自语。
“他说他会回来的。我等他。”
“我等他。”
“他会带给我那件东西。”
“我要见他。”
“我等他。”
--一半是我一半是他,你是想要谁来履约呢?
--是不断重生的我?
--还是腐烂死亡的他?
TOSHIYA倚着墙壁,渐渐倒下。
弹孔上流着陈旧的血。
面无表情。
面带微笑。
[薰。]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你明知道那件东西不在姬路。]
[人造后的一半,腐烂后的一半,都在你这里。]
--一半是我一半是他,你是想要谁来履约呢?
--是我?
--还是他?
我一直坐在店门前。
茜草刚刚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