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63)
“……”顾长雪盯着手里颜王回敬的四枚梅花印,想要掀了颜王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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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君子的挑拨溃散于本该对立的双方“情投意合,互相奔赴”之下。
再多的离间的话也不用说了,季君子麻着一张脸,在随行官吏的搀扶下爬起来,期间因为腿软又跪了两回。
车队总算是行进起来,有郡守亲自开路,车队越过了排队的人群,直接跳过搜身的关卡,走进正门。
季君子宕机的脑袋终于恢复了运作,小媳妇儿似的挨蹭过来,冲顾长雪低声下气地小声见礼:“陛下……”
“呔!”重二就看不惯季君子这腆着脸想弥补先前失礼之罪的样儿,喝了一声吓得季君子一哆嗦后,厉声质问,“为何陛下与颜王亲临玉城,来迎接的却不是苏岩苏州牧?”
在大顾朝,若论官职,州牧才是西域的执掌者,郡守比州牧要低一阶,季君子只是这座玉城的掌权人。
帝王与摄政王亲临玉城,怎么都该由州牧亲自迎接,怎么只派了个郡守来?
季君子的神色顿时变得苦哇哇,活像吃了一斤黄连:“这,这……”
他没能拖延多长时间,顾长雪寒寒的目光和颜王的凝视一同投来,季君子差点又滑跪在地上:“臣、臣不敢说啊!”
他身后的官吏滑跪得比他还快,他还只是“差点”,后面的官吏已经直接噗通到地了:“陛下——王爷饶命!我等,我等苦劝过州牧大人,但州牧大人只道有这个曲意逢迎的时间,不如多杀几个沙匪……”
季君子捣了那官吏一肘子,又赶紧赔着笑道:“州牧大人是个硬脾气,但平日里杀沙匪,诛魔教,做得都是有利于西域百姓的事,这……”
顾长雪的目光扫过来,季君子一激灵,话头一转:“臣也只是个郡守,哪里管得了州牧大人的事呢,臣也是无可奈何啊!”
顾长雪微微偏头,越过季君子圆润的肩膀,打量了一下进出的百姓,又落回季君子的脸上,笑了一下:“郡守辛苦。”
季君子精神一振:“啊,不辛苦不辛苦——”
顾长雪慢条斯理地接着道:“在西域这么个地方吃得如此珠圆玉润,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季君子喜笑颜开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顾长雪的目光扫过季君子的面孔:“少吃些。看你脸白白净净的,眼里还有血丝,注意身体啊郡守大人。”
“……”季君子的脸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没敢说话埋下了头。
顾长雪没再细问,只抬起头回望向方才越过的城墙。
先前远远的看,他就望见了一些遮盖着某种巨物的布帘,每隔一段间距,分布在城墙之上。
颜王低沉的声音问:“红衣大炮平时就放在城墙上?”
“啊?是,是,”季君子抬起头,生怕颜王误会,连忙解释,“平日里就是放在城墙上的。”可不是为了示威,今日才拉上来的啊!
“王爷想必也知道西域的现况。那些魔教余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在城外沙漠中流窜,因不服多年前被捣毁总坛,总是故意生事端。”
“他们往往都是盯着那些散居在沙漠中的沙民聚落下手,先劫掠干净,再四处纵火。”
“如果遇上的是他们还没动手的情况,那州牧大人就只会率军退敌,尽可能地保住聚落中的百姓。”
“但每每看到哪里有黑烟升腾起来……便说明那片地方已经被烧杀一空。像这种情况,州牧大人就会直接用上红衣大炮压制这些猖狂的江湖人。”
季君子小心翼翼地瞅了眼颜王的面色:“这红衣大炮,在苏大人上任半年后,就放在城墙上了,方便随时出——”
他还有一个“动”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远处便响起一阵喧哗:
“火!火!”
“是魔教余孽!”
“怪了,看那方向,不是沙匪的营地吗?魔教余孽怎么跑去跟沙匪干上了?”
顾长雪和颜王循着那些百姓所指的方向望去,便见无边落雪中,远方的银原被火燎红了半边天。
颜王当即转身,顾长雪也立即环视四周,想找匹快马。
仅仅是这耽搁了几秒的功夫,玉城中便传出一声沉而洪亮的号角声,震得耳膜酥麻。
原本在颜王的车队进门后,重新关了半扇的城门轰然大开,城墙上的军队训练有素地迅速掀开帘布,开始移动红衣大炮。
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气势汹汹地从内城疾驰而出,为首的人没带头盔,与颜王和顾长雪擦肩而过时,互相打了个照面。
这人大约五十来岁上下,面容严厉肃穆,目光仅仅在颜王与顾长雪身上一扫而过,便收了回去,直接率军冲出城门。
“唉,苏大人!唉!唉!”季君子连喊了几声,差点被疾驰的骏马卷入蹄下,都没叫住州牧。
顾长雪已经找好了快马,刚翻身骑上,扭过头准备示意颜王一道去看看情况,就眼前一花,站回了马下。
被颜王像拎小灵猫一样从马上提溜下来的顾长雪:“……”
这人手怎么这么欠??
就算不乐意他跟去,也没必要特地浪费那个时间,把他从马上拎下来吧?
顾长雪脸黑得像锅底,刚想问对方发什么神经,便觉身上某处穴位被两道指风一击。
眼前天旋地转,随后便坠入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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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醒来时,夜色仍未褪去。
他身处于一片密林之中,寒风中疏影摇摆,残月给眼前的一切蒙上一层冷蓝。
“……”玛德,颜王智障。
顾长雪在心里暗骂完一句,动了下肩,才感觉到自己正坐在地上,背靠某种坚硬平整的东西。
那东西体积不大,就顾长雪的感觉,有点像……墓碑。
顾长雪:“……”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居然当真是块墓碑,他坐在无字的那一侧,另一边是一个已经被掘开的坑洞。
他挪了下屁股,正想撑着地站起来,好看清这碑是谁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件厚实的披风便从肩头滑落下来,堆叠在他腿上。
“?”哪来的披风。
顾长雪皱眉看去,便瞧见一片熟悉的霜银,再抬起头往正东方看,便瞧见某个熟悉到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的傻逼。
颜王已经换了一身白裳,大约是留守京都的玄银卫紧赶慢赶,终于将过冬的衣裳给他送来了。只是肩头空荡,原本搭在那儿的大氅现在正堆在顾长雪的腿上。
“……”顾长雪服气,不是病了十年,做不出这种“把孕夫点晕拐进密林里的坟墓旁,但是我还记得给他批了大氅”的傻逼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