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比自然地蹲下来，略微宽大粗糙的手掌捉着沈文轩细白的脚，塞进了鞋子里。

沈文轩咬着筷子，什么也没说，脸却烧起来了。韩与肖给他穿完鞋就重新坐好。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沈文轩小声喝粥的声音，但空气却变得黏黏乎乎的，似乎连流动速度都跟着变慢了。沈文轩发现韩与肖的手臂上，似乎有一道擦伤，不知道是蹭在哪里了。

沈文轩喝了几口，抬头看韩与肖，“你怎么不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个流沙包送到韩与肖嘴边，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他和韩与肖一起吃住久了，有时候也不计较这些，但是看韩与肖沉默地看着他，他才懵懂地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只能讷讷地把筷子又收了回来。

但韩与肖抓住了他的手，一边看着沈文轩的眼睛，一边把那个小小的流沙包咬了下来。

他的嘴唇也碰到了沈文轩的筷子，轻轻地擦过了一下。

“我刚刚吃过了，所以不饿。”韩与肖把那个流沙包吃了，才回答沈文轩的话。

沈文轩埋着头喝粥，看都不敢看他，不知道为什么，韩与肖咬着那个包子的时候，他感觉韩与肖想咬的不算那个包子，而是他。

第57章 试一试

沈文轩把韩与肖带来的晚饭吃了个干净，小肚子圆溜溜的，瘫在椅子上哼哼唧唧。韩与肖喊他吃药，他就下意识张开嘴，等着韩与肖把药和温水送到他嘴边上。

结果等了两秒，药没有来，他才看见韩与肖面露古怪地盯着他。

他讷讷地把嘴闭上了，自己去接韩与肖手里的药，结果一个没拿稳，掉了一颗。

韩与肖叹了口气，又从塑料板上剥了一粒，这次他直接喂到了沈文轩嘴边。

沈文轩伸出粉色的舌头一勾，药片就滚进了喉咙，顺着温水吞入了腹中。

“你现在胃不怎么疼了吧？”韩与肖问他。

沈文轩不说话，他心里头难得精明地打着算盘，心想他要说不疼了韩与肖肯定得走。

“还疼，”沈文轩嗫嚅道，眼睛小狗一样湿润，看好了韩与肖，“都怪你中午那个排骨，吃完我就不太舒服。”

他这存粹是倒打一耙，丝毫不提自己中午喝了一瓶冰可乐，晚上又吃了雪糕。

“你害我胃疼的，”沈文轩看韩与肖不说话，继续栽赃他，然后迟疑了几秒，小声道，“你得，你得留下来.照顾我。”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脸红，又不肯放韩与肖走，低着头，一只腿却悄悄伸出去，挡住韩与肖。

韩与肖低头看着沈文轩毛绒绒的头发，还有他脆弱细白的脖颈。

“你不能总是这样。”

沈文轩听见韩与肖说道。

然后他的下巴被韩与肖托住了，略带强硬地逼迫他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以为韩与肖会吻他。

但是没有，韩与肖只是看着他。

“你不能总是这样。”韩与肖又说了一遍。

“人不能总是什么好处都想要，你又想我一直在你身边，又希望我永远不和你表白。”

韩与肖笑了一下，他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看着格外阴沉。他看着沈文轩的脸，满是占有欲，又满是无奈。

“你对我的要求未免太高了。”

“我又不是圣人。”

沈文轩心里有点慌张，他直觉韩与肖还会说些什么他不想听的，他下意识也握住了韩与肖的手。

可他阻止不了韩与肖继续开口。

“这是我最后一次到你家来，我不是在和你赌气，是我做不到靠你这么近又什么都不做。”韩与肖松开沈文轩的下巴，斟酌着用词，“我可能不会再考T大了，你可以放心地去考所有你想去的学校。填报志愿的时候我会记得离你远一点。等下个月换座位，我也会找老师商量，把我们两个分开。”

沈文轩心头猛地一跳

韩与肖这一次，是认真的。

是真的要和他分开，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也许下一次他再打电话过去，韩与肖就不会接了。

“我不！”沈文轩咬着牙，不肯松开韩与肖的手，他像个发脾气却又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小孩子，只会重复我不。

但韩与肖不再依他了。

“沈文轩。”韩与肖叫了沈文轩的名字，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说过了，你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想占着。”韩与肖想对沈文轩下一剂狠药，可他一低头，看见沈文轩的眼眶又红了，又说不出来。

“你把我留在身边能干嘛呢？让我看着你去交女朋友，结婚，然后我给你当伴郎，当你孩子的干爹。”韩与肖摇了摇头，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他都觉得五内俱焚，他不能容忍沈文轩在他眼前去拥抱别的人。

“还是你永远都不交女朋友，我也不交男朋友，我们当一辈子，纯洁的‘好朋友’？”

韩与肖停了一会儿，他能看见沈文轩不断颤抖的睫毛，在灯光底下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用了点力气，把沈文轩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拉开，然后把沈文轩抱去了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其实你早该知道我对你居心不良，”韩与肖淡淡地说道，“哪里会有男生抱兄弟上床，给他做饭，帮他买衣服的。”

“以后要是再遇见我这样的人，记得离远一点。”

他终于说完了所有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和沈文轩道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完就真的转身离开了。

一步一步走出了沈文轩的视线，拉开门又关上，像是关上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沈文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用不了几分钟，韩与肖就会走出他的家门，就像那天韩与肖把他的东西都搬走那样，他什么也没有了，除了一枚被遗忘的，灰色的圆形扣子，他什么不剩了。

韩与肖不会再回应他了。

-

韩与肖还没来得及走下楼梯，沈文轩的房门又啪得一下打开了，然后一个带着浅淡的柑橘味的身体就从后面贴了上来。

沈文轩死死地抱着他，抱得很紧。

韩与肖站住了。

如果沈文轩能看见韩与肖的正面，他会看见韩与肖，轻轻地，勾了下嘴角。

“如果我，我真的可以不交女朋友.”

沈文轩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他的脸埋在韩与肖的背上，眼泪晕湿了韩与肖的衣服，热烘烘的，过了一会儿又变得冰冷。

“我没有想什么好处都占，我也不是只想把你锁在身边。”

沈文轩抱着韩与肖的胳膊在发抖，他的胃又开始疼了，压力和紧张让他看上去像只落水的猫，有种濒死般的慌乱。

他抖得太厉害了，韩与肖甚至有点不忍心，不忍心再这么逼迫他。

可他下一秒，就听见沈文轩弱弱地，带着一点不确定，却又咬字清晰地说。

“韩与肖，要不要.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