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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湖(18)

管家说,晏鹄嘱咐过要把病治好才能接回来,黎湫猜出晏鹄是不希望他养这条小狗了。

他知道他应该更快地下决定去找一个合适的领养人,他自己养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他也知道他不应该养,他总是要离开这里的,到那时,他既带不走,又不可能留下,这小狗便成了一个麻烦。

可黎湫不明缘由地拖着,想拖到小狗治好病那天再做决定,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他感觉晏鹄有很久很久都没回过家了,他每天晚上更新的时候也再看不见那串熟悉的乱码了,他有点想念,想念那串数字带着打赏的消息跳出来,让他感觉有人每天都在等待自己,他会觉得安心。

他也有点想念晏鹄,虽然总是要分开,但他还是想要见到晏鹄的,否则分开以后,他再没有任何理由去见晏鹄了。

黎湫一边等小狗治好病,一边等晏鹄回家,很奇怪,明明他才是在家的人,却更像是无所依靠无家可归的那个。

就在宠物医生告诉黎湫小狗明天就可以接走的时候,黎湫也终于见到了晏鹄。

看起来很疲惫,眼下一片青黑,甚至累到忘记关上书房的门,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翻看着一份文件,一边翻一边打着电话。

“嗯,应该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就这样吧。”

黎湫看见晏鹄把那份文件放到桌上。书桌离门口并不算远,他安静地站在门外,站在晏鹄视线的死角,盯着晏鹄在灯光映照下格外分明而好看的侧脸,看晏鹄从抽屉里找出一盒药,一盒他绝不陌生的药。

舍曲林。

黎湫单薄的身形轻轻晃了下,而后不可置信地抬手捂住嘴,视线里晏鹄仰头将药吞下去,他眼泪顷刻就落下来。

舍曲林。他也吃过的,他吃过很多次,他也吃过的,为什么,晏鹄为什么要服用抗抑郁的药?

晏鹄也生病了吗?

书房的窗户没有关,一阵不小的风从外面灌进来,翻动着桌上的文件,哗啦啦地一阵响,像高三时黎湫摆在书堆上看到一半的漫画被风吹动的声音。

然后黎湫终于看见那文件封面上加粗的五个字,看得模糊朦胧,却依然可以照着轮廓猜出来。

离婚协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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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真的爱得很深??

第20章 领养人

黎湫彻底站不稳,仿佛那风已经从晏鹄的手边席卷了过来,在他的周围聚成了一道猛烈的飓风,他无处可躲,又抓不住任何支点,一颗心被吹得七零八落,咽尽了苦痛。

黎湫颤抖着缩起身子,整个人虚脱得只能靠住墙,紧紧咬着手指不敢哭出声音。

原来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晏鹄每一分钟都在忍耐是真的,晏鹄是为了弥补他也是真的,他无所依靠无家可归还是真的,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期待他的出现和存在,他已经被遗弃,被全世界遗弃。

这是他早该预见的、一直等待的一天。

可他这么难过,这么难过,难过到不能呼吸。

他就像那件衬衫一样,已经变旧了,早就该扔掉。他只是仍然不能接受再次失去晏鹄。但是其实,其实他也根本没有再次拥有。

回国又或者是结婚,都不能证明他已经失而复得。

他不再是晏鹄的唯一。

黎湫的掌心紧紧抵着胸口,他无法呼吸,头痛欲裂,他想找医生,想求救,要么让痛苦停下,要么让他死掉,一切都太可怕,他不能承受。

黎湫俯下身,脸因为窒息而涨红,他扶着墙艰难地逃回房间,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自己是该打谁的电话,他没有医生的电话,难道要打给120?

他好想,好想向晏鹄求救。好想让晏鹄别丢掉自己,别让他一个人。

他还是想要,他还是想要晏鹄的爱,即使是不完美,即使只有一点点。

别把他从生命里摘除出去,否则他要依靠谁。

黎湫的身体不断抽搐颤抖,剧烈的耳鸣让他的太阳穴也跟着刺痛起来,他看不清手机,也发不出声音,手指胡乱点了下屏幕。

晏鹄推门进来的下一秒,他骤然失去意识,身体软绵绵地往下倒。

“黎湫!”

晏鹄慌乱地冲上前,心跳声在胸腔处剧烈地回响,药的副作用带来的恶心感又冲上喉头,他抱起黎湫,看见地上黎湫掉落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联系人,亲昵的备注,他曾在黎湫的梦里听见过一次。

阿珂。

董珂。

在出事的前一秒,黎湫没有要找他,而是找这个人。这个可以替代他的人。这个或许已经替代了他的人。

——

宁雅附医的二十楼是特设的VIP病房,房间很大,很安静,暖黄色的吊顶灯,窗边有沙发和茶几,拉开窗帘甚至还能看到外面的湖景。

黎湫住过两次的,一次是晏鹄初三分化的时候第一次失感症发作,疯狂地反复标记他导致他腺体受伤失血过多,好在晏嘉宣及时发现打伤了晏鹄,并将他送到了宁雅。抢救成功后他在VIP病房里住了半个月,而晏鹄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甚至那个学期晏鹄后来都没再来过学校,是黎湫放了假求父母给晏嘉宣打电话,在电话里哭着要晏鹄来陪自己,哭得嗓子都哑了,晏鹄才在电话里答应他,然后被司机送到他家里,到他房间里来跟他说对不起,给他擦很久的眼泪。

他虽然觉得当时很痛,也被晏鹄吓到,但他还是和晏鹄说没关系,不怪你,晏叔叔告诉我妈妈你是生病了才那样的,他说晏鹄我不怪你,你别躲着不见我好吗?

晏鹄盯着他沉默,他被擦干净的眼泪又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晏鹄就说好。

还有一次就是那场车祸,他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一醒来就问晏鹄在哪里,爸妈告诉他晏鹄出国了,和家里人一起出国了,他哭着问晏鹄有没有来看过自己,有没有给自己留过什么话,爸妈也说没有,说晏鹄伤得比他还严重,但比他醒得早,他昏迷太多天了,晏鹄一醒来就走了,没有来看他,也没留下任何话。

连再见这种告别的话都没有。

爸妈问他和晏鹄怎么了,他哭得很可怜很委屈,说我和晏鹄分手了,怎么办啊,是我提的分手,他真的不想见我了,怎么办啊爸妈,他再也不会见我了。

但其实是他自己对晏鹄说他再也不想见到晏鹄的,晏鹄只是按他说的做而已。

可晏鹄不能那么对他啊,不能连再见都不说就离开,在他失去父母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出现,留他一个人面对那残酷的一切,无力挣扎与逃脱。

晏鹄为什么可以抽身得这样利落呢?

黎湫很后悔扔掉那对对戒。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像他们之间曾拥有的那些感情一样,即使晏鹄对他只有一点点喜欢。

朋友说他和晏鹄不合适的时候,他也思考过。

他想,晏鹄对他的喜欢就像面对数学竞赛题一样,稀奇的可以控制的东西,给一点喜欢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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