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现在连这一点喜欢也没有了。
黎湫眨眨干涩的眼,他好像流不出眼泪了,只有心脏还在哽咽。他看向被窗帘掩住的窗户,问一旁仍旧那么沉默的晏鹄:“你可以把窗帘拉开吗?”
“好。”
晏鹄起身去拉窗帘。
然而昏暗的室内没有在拉开窗帘后被照亮,因为外面在下雨,天色很阴沉,雨滴打在窗户上,将湖景连绵得十分模糊。
黎湫记得他那段时间经常对着窗户流泪,不明白为什么晏鹄能如此决绝,真的再也不见他。
晏鹄看着窗外,觉得身后黎湫的目光很悲伤,虽然他此时并未和黎湫的双眼对视。
“小狗的病治好了。”黎湫说。
晏鹄点点头:“那让管家去接回来。”
“不用了。”
黎湫轻声道:“找个合适的领养人吧。”
晏鹄后背僵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黎湫又不要养那只小狗了,虽然他觉得那只狗很不合格,但因为是黎湫捡来的,是黎湫想养的,那就是满分了,只需要时刻注意就好,晏鹄选择接纳它。
晏鹄回过头,看向黎湫,他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即将被割裂,就像窗户上雨滴交错地蔓延,勾勒出一块块纵横交贯的碎片。
他问:“不养了吗?”
而黎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黎湫躺在雪白柔软的被子里,呼吸轻得像不存在,和他对视的双眼含着疲惫,原来他感觉错了,那不是悲伤。
黎湫问他:“我们离婚吧,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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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湫湫真的很爱燕子,很心软,被咬伤被吓到也说不怪你,只要你不躲着我????
第21章 乌云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密布的乌云像是罩在头顶的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压下来,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晏鹄记不清那天他是怎么点的头,他说了一句好的,就像当年黎湫提分手一样,他无法拒绝黎湫要结束痛苦的要求。
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就是头顶阴沉的乌云,晏鹄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成网压下来,所以他很没有安全感,恐惧这场婚姻的结束又无法预知这场婚姻的结束,只好惶恐地站在原地等待。
现在它终于压了下来。
晏鹄明白了为什么黎湫一直纠结要不要养小狗而最后却决定不养了,因为黎湫不想和他有以后,那就没必要在景苑养一只狗。
晏鹄希望黎湫不要一个人的时候养狗,因为那很危险,他觉得黎湫不会特意找人照顾小狗,但黎湫自己照顾小狗的话有很多隐患,比如对狗毛过敏,被狗抓伤,被狗影响到休息,等等一些。
或者黎湫养的狗是他送的,那也可以,他会选一条最合适的狗送给黎湫。
然而这些都是未知数了。
黎湫第二天就出院了,司机送他回的景苑,晏鹄又回了趟公司。
路上黎湫想以后他终于可以不用浪费晏鹄的时间了。
下午五点,晏鹄从公司回来,手里拿着离婚协议书的文件,他又去找律师修改了一下。黎湫以为他在公司也放了备份。
晏鹄签好了字递给他,他翻看了一下,发现协议书里几乎全是晏鹄分割给他的财产,多到可怕,可怕得黎湫觉得晏鹄就留了个景苑给自己。
“这些我都不要。”
黎湫拿着笔,没有签。
而晏鹄像是早就料到。他说:“民政局快关门了。”
黎湫愣了下,他抿起嘴,没想到晏鹄会这样,于是沉默着,没有回答,也固执地不动笔。
晏鹄又说:“明天后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黎湫皱起眉,他也重复道:“这些我都不要。”
晏鹄看着他不说话,两人对视很久,黎湫意识到自己要是不签这份协议不要这些财产晏鹄就不会和他离婚,晏鹄有时候其实非常固执。
所谓的要关门、不上班只是晏鹄能想到的听起来还算柔和的让他妥协的办法。
黎湫叹气,他低下头,还是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想着以后再还给晏鹄。
这或许是黎湫写自己名字最慢的一次,因为他怕晏鹄发现他的手在抖。
黎湫神经质地咬着牙,他脑子里有很多声音,有的让他别再浪费晏鹄的时间,有的让他求晏鹄别不要自己,有的告诉他合适比爱更重要,有的哭泣说即使是一点点的不那么完美的爱也可以。
甚至有声音指责都是因为他晏鹄才要服用抗抑郁的药。
签好了,他放下笔,没有盖好笔帽,他会对不准。
晏鹄点点头,说:“走吧。”
黎湫抬脚与他同行,两人罕见地并着肩,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背影。
从院子里经过,黎湫看见东园的百合被雨打得颤巍巍的,晏鹄给他撑着伞,但他还是觉得很冷。
很冷。
夏天已经结束了,黎湫坐在副驾驶,望向窗外枯黄的树叶四处飘零,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可他夏天也穿着长袖,而晏鹄又总是穿着整齐笔挺的西装,他察觉不到夏天的离去,季节的更换。
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一个夏天。
黎湫的美梦终于结束了。
他眨了眨眼,脖子因为仰起太久而酸胀,也还是不肯低下头。
去民政局的路不算太远,时间却过得很漫长,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雨水打在车窗上滴滴嗒嗒。
下车之后,走到民政局门口,黎湫忽然开口,他问晏鹄:“你闻得到雨水的味道吗?”
晏鹄怔愣半刻。
这是一个很奇怪很无厘头的问题。
以前黎湫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喜欢问他这样的问题,比如鱼睡觉会不会闭眼睛,小狗眼里的世界是什么颜色,雪为什么是白色的。
黎湫总是叽叽喳喳的,话很多,没有营养,零零碎碎,现在晏鹄知道了,那其实是一种依赖,因为喜欢他,相信他,所以对他说很多没用的废话,要是对别人说一定会被嫌烦,对他说就不用担心。
晏鹄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黎湫问他这样的问题了,黎湫不再喜欢他不再相信他,便不再依赖他,再也不会对他说这样的废话。
而刚刚,黎湫又问他了,在时隔四年以后。
听到的那瞬间,晏鹄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他心头无限的惶恐,就像手心里捧着团易化的雪,他必须得小心翼翼,屏气凝神,好别让这团雪太快地化掉。
晏鹄思考了一会,他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只好轻声问黎湫,想让黎湫继续说下去:“什么味道?”
但黎湫没有再说话。
雨越下越大。
黎湫听见自己在心里缓缓地回答。
是痛苦,难过,想念你的味道。
——
黎湫准备从景苑搬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就是当时带回国的行李,没有多也没有少,因为衣帽间那些衣服鞋子表什么的他都不打算带走,看起来晏鹄也很清楚这件事,并且不会再让他妥协,毕竟他都同意签那份协议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