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或许那个时候还是学生,不需要用吧。
黎湫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站了起来,对晏鹄说谢谢,晏鹄轻轻皱了下眉。
“你父母被倒卖的那些房子,我已经都转回你名下了。”
黎湫还是说:“谢谢你。”
晏鹄撇开了脸。
空气静默了会,他犹豫着又开口:“当年……”
黎湫打断他:“我们……回去哪里?”
晏鹄愣了愣。
“……景苑。”
是晏鹄和他父亲晏嘉宣曾经住的房子。
本来也应该称作家,但现在似乎不能和黎湫直接说回家了,回的是谁的家呢?又不是他们家,说是他家的话,又显得黎湫像是客人。
晏鹄安静地开着车,在时隔四年后再次看见黎湫的脸的那一瞬间,他涌上来的许多话,现在终于全部冷却。
黎湫没有想要知道那四年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就这样抛下,抛下那个真的很不聪明的黎湫。
不想知道,所以他也不用回答。不用撒谎,不用遮掩,不用害怕黎湫可以一眼就洞悉他所有的谎言。
他们已经是这样的距离了。
“婚礼,会在这两天举行。”
车内一片沉寂,黎湫很久都没有给他回答,久到他怀疑黎湫是不是没有听见。
“一定要结婚吗?”
在他准备叫黎湫的名字时,黎湫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慢吞吞地这样问他,又说:“你把我从国外接回来,也帮我拿回了我想要的东西,这些已经够了,你不用给我太多。”
晏鹄忽然一阵耳鸣,想起黎湫曾经生气地对他说,为什么他不能多喜欢自己一点。
“我们的婚约是你父母和我父亲定好的,是晏黎两家的联姻,不能轻易毁约,不是我多给你的。”
“噢。”黎湫又问,“那,一定要办婚礼吗?”
晏鹄哑然,从那句“多喜欢我一点”又想到了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天,黎湫特意买了一对戒指,每天都戴着,明晃晃的,过什么节日,也总要提前好几天订好餐厅,虽然很多次晏鹄都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忙而爽约。
黎湫是很注重仪式感的。
是不想和他结婚吗?不想和他拥有这一场徒有虚名的婚礼。
“只有办了婚礼,那些人才会真正相信这场联姻。我需要所有人都知道。”
这样你才会好过。那个孤立无援的你,那个从众星捧月的小少爷沦落到无家可归的你,才能向以前的黎湫靠近。
“好的。”黎湫点点头,没有变化的语气和眼神。
晏鹄不再想要扭头去看他的表情。
晏鹄一回国就立马接手了晏氏,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后才终于有机会去调查当年的事,但那些事似乎被人有意抹去了踪迹。他只知道在他和黎湫发生车祸后,他和父亲出了国,第二个月黎湫的父母就意外遇难双双身亡,葬礼结束的两周后,黎湫又签下了股份、财产以及遗产的转让书,然后只身前往M国留学。
进修的是黎湫最讨厌的设计学。
没人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那两周又发生了什么,黎湫为什么签下了转让书,又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M国留学。
晏鹄能猜到,这绝不是出于黎湫自愿。
他调查不出来,想要问黎湫,却发现黎湫对自己已经不再信任。
但这也无可厚非。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抛下了黎湫,在黎湫最痛苦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从黎湫的世界里消失了。
——
婚礼举行得很盛大。
两个一同消失了好几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着实是惊动了半个宁城。
婚礼上黎湫穿着白色西装,左手被晏鹄轻轻握着。身旁的人原来高了他这么多,眉眼比以前还要好看,貌似为了这场婚礼精心装扮过。黎湫小时候就很喜欢晏鹄那张脸,精致得让人嫉妒。
那时黎湫觉得晏鹄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现在也依然是。
黎湫看着晏鹄压下来的脸。
交换的戒指上很大一颗钻石,看起来很影响工作,不像是晏鹄会喜欢的款式,毕竟当初他送给晏鹄的戒指上那么小一颗钻,晏鹄也嫌麻烦经常摘下来。
“我可以吻你吗?”晏鹄问他。
黎湫点了点头。
虽然晏鹄不喜欢,但他有点喜欢。希望他可以戴得久一点。
印上来的吻很轻,像是国外流行的贴面礼一样礼貌。
祝贺的掌声传进耳朵,一吻结束,晏鹄的手指无意间蹭过他的嘴唇,他又闻到晏鹄身上的香水味,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黎湫扭头,看着台下那些遥望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有人依旧嫌恶,有人流露出嫉妒,有人充斥着令他感到茫然的慌乱,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看来这场婚礼,真正祝福的人并不多。
黎湫扯了扯嘴角,感到一点好笑。
“累的话,可以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下了台,晏鹄回过身,轻声对黎湫道。
哪有人在自己的婚礼上提前离场的,黎湫觉得这不合适,但晏鹄已经这么说了,他不会拒绝,因为他确实只想一个人待着。
黎湫点了点头。
晏鹄扭头叫来在角落等候的司机,让他送黎湫回了景苑。
黎湫一早就离开了,自然不会知道晏鹄后来在这场婚礼上做了什么。
那些尚不可撼动的附骨之疽暂且逃过了这一劫,剩下的也曾参与过瓜分蚕食黎湫父母的企业的小蚂蚁,都在这场婚宴里明白,晏鹄这是办了一场鸿门宴。
他们吃到了苦头,才知道原来黎湫不是没了父母就没了靠山。
黎湫其实有一座更稳的靠山。不过是距离太远,隐在了暗处,看不清轮廓。
然而这一切黎湫都不得为知了。
他长久地待在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出来一会,其他时间晏鹄都不会在除房间以外的任何地方看见他,他不关心外面的一切,也不关心晏鹄。
晏鹄开始明白,黎湫说的分手已经真正实施了。一场名存实亡的婚姻,没办法让他们的关系复原。
他只有离黎湫远一点,再远一点,好让黎湫别那么难受,要把这房子当作囚牢,无法自由活动。
如果他不在,黎湫应该会愿意从房间里走出来。
第3章 唯一
晏鹄的父亲晏嘉宣是和晏鹄一起回国的,但没有和晏鹄一起回景苑,而是一个人搬去了市北。
当初晏鹄和他的两位Alpha父亲一齐出了国,像是人间蒸发般一夜就没了踪迹,要不是景苑还在,黎湫甚至以为自己是做了场有晏鹄的梦,十几年来全是梦。
黎湫站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后花园,那个熟悉的秋千架。
小时候,他总是借口要来景苑的秋千架上玩,其实只是为了见到晏鹄。他喜欢晏鹄那张好看的脸,冷冷的神色却尤其招他这种活泼过头的小孩,而且晏鹄没有朋友,他可以成为晏鹄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