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啊,多么吸引人。
他是晏鹄唯一的朋友。他也拥有唯一的晏鹄。
这个唯一一直持续到了黎湫说出分手那天,在这之前,晏鹄几乎很少和别人说话。他不会和班上的人交流,黎湫做他的读心石,做他的传话筒,连老师那里,都是黎湫在替他回答。
他们的班主任常打趣说,不知道没了黎湫,晏鹄这性格要怎么办。
黎湫总是笑嘻嘻的,说我们会一直在一块的,老师不用担心他,我特别包容他呢。
还真是好天真。黎湫盯着秋千笑了下,哪有人会一直在一块的,那是小孩子的童话。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唯一又要落到谁那里去。总之,黎湫不会再那么可恶地一直霸占着它了。
黎湫拉上窗帘,应着门外管家小心的询问声,转身出了房间下楼吃饭。
管家还是以前那位老管家,看着他们俩长大,熟悉而和蔼的笑容能让黎湫短暂放下心防,不自觉地产生一些依赖。
听管家说,几年前晏鹄一家消失后他也被辞退了,晏鹄再回国,本来是想一个人住的,没有再雇管家的打算,但最近又把他找回来了。
和管家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营养师,专门为黎湫调配一日三餐,以养好黎湫这几年在国外严重亏虚的身体。
黎湫觉得晏鹄远不用这么愧对他,不用这么弥补他,那些事,和晏鹄一点关系也没有,晏鹄只是离开了而已。
而且还是他先说的分手,说再也不想看见晏鹄了。
忍受了那么久的他的坏脾气,忍到了尽头,离开了也无可厚非。
“晏先生这两天似乎不太舒服。”
管家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地对黎湫开口。
黎湫筷子一顿,稍显迟钝地回过头,问:“他怎么了?”
“回来得很晚呢,每次一回来就去书房里找药,吃完了药就去您隔壁的客房,可能是怕吵到您休息吧,第二天早上又起得特别早,也不吃早餐,急匆匆就去公司了。”
“……啊。”
黎湫愣愣地应着。
“我不知道他没来卧室,还以为,我睡得太沉了,没听到呢。”
他有食用安眠药,是真的不知道晏鹄没有回卧室睡觉,以前晏鹄偶尔会被他磨到答应和他一起睡,也总是早早起床,然后把自己那一侧收拾得很整齐,像是没有人睡过一样。
况且黎湫现在的感知力也已经钝化,没有发现浴室里的牙刷毫无使用痕迹,晏鹄那侧的床头柜上放的表一直躺在那,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另一个人来过的痕迹。
“徐伯,我住进景苑,多久了?”
“也快半个月了。”
半个月了。这么久了。
黎湫黯然,他竟然半个月都没有发现,他究竟已经迟钝到什么地步了,他有这么讨厌晏鹄吗?
不,黎湫想,他讨厌过晏鹄吗?
其实他根本没有。他还是很想要那个唯一。
不过晏鹄是在躲他吗?难道晏鹄有这么讨厌他吗?
“我知道了。我今晚问问他吧。”
黎湫干巴巴地和管家说,戳着碗里他最喜欢的红烧鱼块,营养师没有放姜,真好,不然他可难以下咽了。
——
黎湫本来是准备等晏鹄回来然后聊一下,结果等到了凌晨十二点也没见到人,他让管家打电话问问,管家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给晏鹄,他抿着嘴唇不说话,最后还是管家打了电话。
晏鹄明显有些意外,告诉管家他今晚要加班。
黎湫若有所失地点点头,又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那您快回房间睡觉吧,这么晚了,明天再问晏先生吧。”
“好。”
黎湫上楼回了房间。
他没吃安眠药,一直躺到五点才慢慢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又突然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慢吞吞睁开眼,发现是一晚上没回来的晏鹄,正站在柜子前找衣服。
“你回来了……”
黎湫撑着手臂坐起来。
晏鹄听见声音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他。
他垂着脑袋抓了两下头发,那是他每次起床习惯性的小动作,晏鹄愣怔地盯着,胸口下的心跳声急促却发闷。
这是黎湫回国以来,晏鹄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以前的影子。
没等到回答的黎湫懵懵地抬起头,正对上晏鹄的视线,两人都愣住,不知名的情绪从空气里蔓延,像是无形的信息素似的抓不住,散开在房间里。
最终是黎湫先移开了目光。
“嗯。”晏鹄也垂下眼,回头继续拿出西装外套套上,回答他的话,“吵醒你了吗?”
黎湫盯着紧闭的窗帘默了会,直奔主题,问:“你很忙吗?有时间吗?”
晏鹄扣扣子的手停了下,点头:“有。怎么了?”
黎湫又抓了抓头发,犹豫着说:“是我,影响你了吗?”
晏鹄不明白:“什么?”
“要是,想分开睡的话,还是我搬去别的房间吧。”黎湫抠着手指,“毕竟原来一直睡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你。”
晏鹄安静了一会没说话,然后继续扣扣子,摇头说没有,回答黎湫上一个问题。
除了这句没有,他不再说别的,黎湫也不知道该怎么接,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他系好领带离开房间,关门时站了片刻,说:“你继续睡吧,我今晚会回房间的。”
黎湫回他:“好的。”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半个月以来的他们的第二次谈话就这样结束,简短而生疏,萦绕着说不上来的别扭。
明明曾经是最亲密的人,现在却要拙劣地假装陌生人。
演技还都这么差。
第4章 合欢
晏鹄走后,黎湫也睡不着了。但现在时间还早,黎湫看了眼手机,才七点,他只睡了两个小时,营养师九点才会准备早餐,听管家说,这还是晏鹄定的时间。
晏鹄知道他起得晚,上学的时候,晏鹄还会因为等他而迟到,老师偏心想罚他,不罚晏鹄,晏鹄却非要和他一起在外面罚站,于是老师干脆连他也不罚了,他还为此得意很久。
他一得意,就忘了形,迟到好多次,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样晏鹄迟早被他耽误学习,他闷闷不乐一整天,后来都没再迟到过了。
黎湫盯着床头柜上的安眠药,想,他也很久都没睡到过九点了。
房子里空荡荡,黎湫没再待在卧室里,他下了楼,去后花园里散步。这里的一切都没怎么变,还是和几年前一样。黎湫小时候移栽在那的合欢树已经长得很高,看起来被养得很好,可是这几年他们都不在,能是谁养着呢,大概也是自己长的吧。
留它在这里孤零零的,自生自灭。
黎湫站到树下,仰着头,心里闷闷的,不知道为什么就生起了气,气得要流眼泪,气得想把这棵树砍掉,看看有谁会伤心。
看看晏鹄会不会伤心。
晏鹄把它扔在这里不管,那么残忍,要是它死掉了,黎湫要看看他会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