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与黑巧克力(上瘾之二)(40)
“有什麽办法,弹尽粮绝,也就只还剩糖衣炮弹了。”
“我就说你傻透了。现在,不仅你傻,连我都要跟著傻了。”
“有什麽的,咱们都不觉得什麽,也就不傻了。”
“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三十六岁的时候,在我生活里,充斥的全部是你。”
“我倒是在梦里常常看到,六十岁,杯子里泡著你的假牙,还是用的是我的水杯。”
“哈哈哈……那你介意吗?”
“不介意。”
“哦?这麽豁达?”
“不是豁达,因为我又错拿了邻居的报纸,你正在跟我咆哮。”
他笑了,他也笑了。
如果说,婚姻的终极幸福就是老来相伴,那麽,多年後,他还在你身边,就算没人认同、没有证书,其实也没所谓。因为路途的终点,它是一样的。
◇◆◇◆◇◆
我可以每天晚上班一小时。
那要算迟到的吧?
拜托,我都这个职位了,没人在意我到底几点到办公室。
那你也不好意思按点下班了吧?
嗯,所以就要晚走一小时。
背著抱著一边沈。
但是你可以安心工作啊。因为我会晚一些进门,你也不用太早赶回来。
那我听听,菜场晚八点还给我留门?
笨蛋,我会下班路过的时候买上的。
哈,太逗了,不能想象。
放心吧,以前也常替月月买的。
……
啊,抱歉。
没,没什麽。
我不该说起……
没有,这怎麽会不该呢?那是你切实拥有过的生活。
呵呵。
他变了很多。
蔚蓝看到了陈清的改变。
陈清却说,谁让你要威胁我,说什麽要是再伤你的心,就再也不回头了。
那是实话。蔚蓝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他等的太久了,久到失去了太多的年华,这样的年纪,再难以承受住翻天覆地的折腾。
所以,他要他好好的。
不敢说陈清完全做到了,但一步步,蔚蓝是能够看到希望的。
再度一起生活,似乎,彼此都有了一条底线。这不知该说是好还是不好,就如同你说不上一只碎裂过的花瓶是否美观。
春节,陈清的妈妈终究没有邀请儿子回家团圆。
陈清给她打了电话,通话中,母亲的声音很平淡,也无风雨也无晴。
倒是蔚蓝回了家,蔚蓝妈妈还邀请了陈清。蔚蓝问这是不是不太好。母亲说,你带朋友回家有什麽不好?往年你不是也会去陈清家做客吗?
团圆饭说不上有多喜庆,但蔚蓝知道,有些东西改变了──至少,饭菜不会难以下咽,他不会提心吊胆。
开春了,陈清暂且住到了蔚蓝的公寓,因为房屋要开始装修。
蔚蓝时常过去看一看进度,陈清笑曰:你倒是很像贤惠太太。
太太都期待新婚生活,蔚蓝揶揄,更渴望的好像是你。
我们都是太太,也都是丈夫。陈清说。
这个周末,接到母亲的电话,陈清有些小小的吃惊。适逢花季,蔚蓝正不停的打喷嚏。
母亲说,打了你家里的电话,但永远没人接听。
陈清说,因为房子在装修,所以暂时拿掉了电话线。
母亲说,晚上忙不忙?要不要回家吃饭?
陈清有些紧张,问:可以吗?
母亲说,回来吧,我多做几个菜。也叫上蔚蓝。
陈清一愣,什麽?
阿嚏!
蔚蓝还在打喷嚏,并咒骂著该死的花期。
母亲说,我知道他回来了,我还没有感谢他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陈清挂了电话,看向蔚蓝:“你有给我妈礼物?”
“礼物?”
“她说……晚上让咱们回家吃饭,说……要谢谢你的礼物。”
“呃……”蔚蓝挠头。
“嗯?”
“说起来……那还是年前呢,从国外回来,给她寄过礼物。”
“你没有告诉我唉。”
“嗯,那时候你也没告诉我,你壮烈的……出柜了。”
“你送了她什麽?她好像真的挺喜欢的样子。”
“这个……”
进家门,陈清父亲在客厅看报,母亲在厨房忙碌。
一切好像并没有什麽不同,陈清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陈爸爸招呼了蔚蓝下军棋,陈清看了一会儿,进了厨房。
母亲正在切肉,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是啊。”
“正好帮我个忙,砂锅在橱柜的顶层,帮我拿出来。”
陈清开了柜门,先看到一套熟悉的茶具。
现在他知道蔚蓝送了母亲什麽了。居然跟他送给他妈妈的一模一样。
真不知道这家夥怎麽想的。一举两得。
把砂锅放到台面上,陈清咳嗽了一声,“你……没跟我爸说?”
看父亲热络的模样,陈清想,大抵母亲还是替他瞒了下来。
“说了。”
“呃。”
“你爸爸高血压,那几天就下不来。”
“……”
“去医院看了几次。最近刚刚好些。这才让你回家。”
“我……”
“前几天,他跟我说,儿大不由娘。”
“妈,我……”
“他还说,你是他亲儿子,蔚蓝呢,也是他看著长起来的。你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吧,他愿意装不知道。”
“……”
“陈清。”陈妈妈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陈清看向母亲,她的眉间挂著藏不住的悲伤。
“你有没有想过,以後……再不会有小孩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樱子对我说,爸爸,我还想做你的闺女。醒来,我很想哭。不仅仅是想她,而是更加知道,我……大概再没有这个福分了。”
“你说这都是为什麽啊……”
母亲的声音还算平静,但溢出眼眶的泪水却呈现出了此时她的绝望。
陈清抱住了母亲,不知该如何安慰。
“为什麽不再婚呢,为什麽……陈清,你都这把年纪了……”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樱子都念小四了吧?为人父母的年纪啊。”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
“但是妈,我自己选的路,会自己走完。”
“阿姨,要帮忙……”蔚蓝进来,正看见这样一幕,“呃……叔叔说……茶要续水……”
“来,杯子给我。”陈妈妈匆匆抹了一把眼泪,伸手去拿暖壶。
“阿姨……”
“去吧,去陪你叔叔下棋。”兑了水,陈妈妈将杯子递给了蔚蓝。
陈清使了个颜色,蔚蓝便就出去了。
晚饭完全像往常一样,一家人说说笑笑,不像是硬撑却也稍藏著不和谐。
不同於往常的是,滴酒不沾的陈妈妈也喝了一杯酒。
离开陈清父母家,陈清上车并没有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而是窝身於车後方。
调频里播报著路况信息,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良久,於红灯处,陈清轻声开口:“你别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