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与黑巧克力(上瘾之二)(6)
“关心我吗?”
“真的挂了。你多注意身体。”
听著电话的嘟嘟声,蔚蓝很是无奈──我还是真是自作多情的高手啊。
可是,这又有什麽办法呢?
你就是这样对他暗自著迷。
◇◆◇◆◇◆
变故总是突然而至,令人措手不及。
蔚蓝离开的第二周,陈清在会议上得知了一条令他顿感震惊的消息──他们现有的办公室要撤掉了,全体人员搬去西三旗的总部。这也证实了不久前的坊间流言。
总部是大前年开始兴建的,首期搬去办公的是汽车制动部门。
好几个高管唏嘘不易,陈清却是没吭声。一想到去总部,一想到汽车制动部门,他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林璐颖。
他们的分手可委实谈不上和平可言。陈清记得曾经看过林璐颖的一本杂志,上面有个投票:最可恶的分手方式。首当其中的就是:语音信箱留言──对不起。
但他没办法。林璐颖後来再不肯接听他的电话。
他们的分手同样不明不白,他和她在一起,可脑子里总想著蔚蓝。被他伤害的体无完肤笑著送他离开的蔚蓝。
那痛,真痛。
於是他终日恍恍惚惚,招来了林璐颖的那句:跟你在一起……总让我想起小时候过家家。我是妻子,你是丈夫,我给你做一顿饭,你假装吃。然後太阳落山,爸妈一喊,咱们就散了。
她没有问过一句为什麽。但陈清想要解释。其实他不可能解释出来,但他就是觉得他必须解释。
他们後来再没有见过面,不同的部门、不同的办公地点,想要没交集,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只是,她最後那股忧伤的眼神,令他永远难以忘怀。
他欠了这个女人的什麽。这个什麽,毫无疑问,想装作不知道都难──情。
她是那般的温柔美好,然而,自己呢?
更加糟糕的消息是,为了发扬团队精神、增进员工间的熟悉度,下周末公司进行一场集体交流培训。说白了,就是一起促进感情,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一定会见到林璐颖的。陈清想。他不敢见。
於是……
乌龟就是乌龟,一定是会缩头的。
可是,缩到哪里去呢?
就算这次躲开了,往後在一栋大楼,还能永不相见?
这一天陈清都过的浑浑噩噩,到了下班时间,他还在整理著合同。不想回家,回家也是自己一个。又不知道去哪儿,去哪儿也还是自己一个。
下周末到底要怎麽办?周五到周日,泰山行。他不是好汉,他不是非要爬山;他不是好汉,他不敢面对与自己分了手的女人。
跟公司耗了许久陈清才起身回家。看著这间办公室,他不免惆怅。要说再见了。过完下个月,它也将躺进他沈睡记忆的一角。
蔚蓝每天的午饭、晚饭时间都会发来短信,叮嘱他按时吃饭。今天也不例外。更加不例外的是,陈清又说了谎:已经吃过了,你放心吧。
陈清怎麽也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麽会追回蔚蓝。
是那痛使然吗?可现在,更痛了。
这糊里糊涂、暗无天日的日子,就这样漫长的持续著。
蔚蓝是什麽感觉呢?会觉得幸福吗?
不会吧。
可,如果双方都痛苦,他们又何苦要继续?
陈清信步向地铁站走去,脑袋像是一台坏掉的投影仪,反反复复的播放著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妻女的离世,蔚蓝的接近,他对他一点点的入侵,他疯狂占有他的霸道,一点一滴,汇聚成一部无声的默片。
这就是他的生活吗?
根本没有出路。
就这麽跟他一起吗?以後要怎麽办?家里总是催促他再婚,父母年岁都大了,他却还是他们担忧的源泉。
逼疯了。
陈清不知道自己被谁逼疯了。是蔚蓝吗?还是他自己?
今後到底要如何走下去?这条人生之路。
到家,陈清挂好外套、钥匙就去卫生间洗了脸。
冷水拍在脸上,令人不快却令人清醒。
当务之急不是他令人堪忧的生活,是眼下下周的集体培训……
要求必须参加。
怎麽办?
这一关即使过了,以後又要怎麽办?
擦了脸,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陈清出神的望著天花板。而後,头向後仰,他便看见了女儿樱子的闺房。
终究,还是没有收拾出来啊。
对此,蔚蓝并没有说什麽。家里还是这样混乱的格局。唯一的改变是,卧室里,他与前妻的床换掉了,蔚蓝住了进去。客厅改建的房间,也就是蔚蓝以前居住的那间,现在被用作了书房。
蔚蓝什麽也不争,蔚蓝什麽也不说。就连换床,也是陈清自己的意思。他没办法在同一张床上跟蔚蓝发生什麽。
你真差劲啊。
陈清对自己说。
挂锺滴答滴答的走著,陈清按开了电视。一片漆黑中,荧幕闪闪发光。
电视明明开了那麽大的声音,怎麽还是觉得空荡荡?仿佛世界跟他是隔离的,看似一起却实无交集。
这孤独快要把人逼疯了。
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情况快要把人逼疯了。
这剪不断理还乱乱的人没法过活的生活快要把人逼疯了。
怎麽办。怎麽办。怎麽办。
陈清最後头脑一片空白的给蔚蓝打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传来蔚蓝温暖的声音:“想起主动给我打个电话了?”
“……嗯。”
“怎麽了吗?”
“嗯?”
“听你声音,好像很不愉快。”
“没有。”
逃无可逃,就逃向黑暗。夜色是绝佳掩护。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你所谓的爱,太深了,深的将一切笼罩上一层黑色。
这爱,让人窒息。还没能懂,就先行送命。
什麽是你所谓的爱啊。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到底怎麽了?”蔚蓝不禁皱起了眉头,陈清令他担心了。
“我想你了。”
这是实话,还是谎话?陈清不知道。
蔚蓝愣住了,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你了,非常想。”
陈清觉得他的嘴巴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没人能掌控它。他听到它说:“我想你,想的要发疯。我想抱住你,用力的,听你在我耳边呼吸。”
天啊。这是什麽样放肆的嘴?到底它该归谁管?
然而,它并不停止,“我想见你,想马上见到你。”
“你喝酒了吗?”蔚蓝的喘息很急促。
“你忙完了吗?之前说的我可以同行还算不算数?我能去找你吗?”
“随时都可以。我是你的。”
“我明天去交接工作,我想我是时候休个年假了。”
之後,陈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收的线。
无绳电话跌落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随时都可以。我是你的。
陈清想,如果自己是个女人,这会儿大概该哭吧。喜极而泣?深深的令男人的心沦陷,这是多麽伟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