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豹子(6)
当然，他没忘记带上面纱，看到大家诧异的目光，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春风楼的装扮，顿时羞愤欲死，随手抓住一人拖到巷子里，拿刀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喝道：“借你衣裳穿穿！”
那人似乎毫无畏惧，把他的刀挡开，声音低沉道：“借你的脸瞧瞧！”
他正与那人的腰带缠斗，抬头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张难得的英俊面孔，要不是目光太过锐利阴沉，兴许他会好好结交一番。
他眼前白影一闪，面纱已悄然飘落，那人呆若木鸡，喃喃道：“天下竟有如此绝色！”
还是不要结交！想起伯于那恐怖的吼声，他头皮发麻，趁着那人只顾欣赏美色没有反抗，赶紧剥下他的外衫套在身上，嬉笑道：“想见我，容易啊，今晚春风楼，银子带够啊！”
晚上，那人果然早早赴约，他穷极无聊，玩心顿起，不顾大师兄伯于几次三番的警告，故意打扮得千娇百媚，引他入自己房间喝酒。美色当前，那人竟能保持警醒，抵死不喝加料的酒，他娇笑着问名字时，竟只随口应了声“叫我阿离就好！”
“阿离……阿离……”豹子几乎把这两个字嚼碎吞下去，那人怔怔听着他的呼唤，不知不觉间，嘴角扬得高高的，眼中冰霜尽退，一派温柔。
“跟我走！”那人定定看着豹子，斩钉截铁地说，“你叫老鸨来，我立刻为你赎身！”
豹子惊得魂飞魄散，哼哼唧唧绕了许久，就是不想挪动脚步，那人看出些什么，拍案而起，眼睛一瞪，刚摆出恐怖的架势，却猛地瘫软在地。
原来，豹子感觉此人非同一般，早在房间熏香里加入特制的合欢散。合欢散本是妓院常见媚药，他在里面加入少许迷醉，那天下第一的迷药效果极好，那人防得了酒，却防不了袅袅熏香，果然中计。
豹子剥下那人衣裳，把他绑在床上，噼里啪啦一顿巴掌把他打醒，那人醒来时的眼神真是可怕，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他浑身一个激灵，为自己的胆怯气得火冒三丈，狠狠把自己骂了顿，把衣襟拉开，呵呵直笑，“阿离大笨蛋，你瞧瞧，我跟你一样呢，你还要不要我跟你回去啊？”
那人目瞪口呆，良久才幽幽出了口气，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我都不在乎，你是我第一个令我心动的人！”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豹子最恨别人当自己是女人，他气得直喘粗气，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灵机一动，从鸡毛掸子上拔了一撮毛下来，在那人坚硬的分身上拂来拂去，还不时来几口温热的仙气。那人哪里受得住这种撩拨，一时泄身数次，羞愤交加，迷醉酒力冲到头顶，顿时昏厥过去。
豹子本是孩子心性，出过气就算，如果不是为完成任务，使八角城能撑下去，他平常连只鸡都不肯杀。把他解下来扔进后面巷子，他拍拍手，心情舒爽地做起美梦。
第二天，江海终于出现，他完成任务后迅速离开，连那阿离的姓名都没弄清楚。
失魂落魄赶来常家堡的路上，他偶尔看到常渐离的画像，赫然发现，原来他竟是故人，他如醍醐灌顶，恨得全身骨头都在疼，只怪自己当时没下狠手，葬送自己所有亲人。
思前想后，他大喇喇找上门来，相信自己能重新吸引仇人，等到仇人近身，他凭借袖中刀绝技，一定能以仇人的性命祭奠八角城父老。
他的计划非常完美，报仇后，他会回到江南，把那些孩子好好带大，完成师父师娘的重托。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是别人的猎物，也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常渐离见他没了声息，终于放下心来，似得胜还朝的将军，狂笑数声，把他横抱起来放进屋子里，附耳道：“小妖精，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归宿，别想东想西了，哄得我开心，我自然会带你出去。”
在他脸颊印上一吻，他走出屋子，把沉香炉里的香燃起，穿过一条长长的黑巷，对外面守着的两个护卫道：“把人看好，别饿着他，进屋的时候掩住口鼻，那香是长眠散，可以化去一身功力。”
豹子在身后凄厉地嘶吼：“高渐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不是女人，永远不会如你所愿！”
常渐离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可由不得你！”
斜斜躺黄花梨木罗汉床上，豹子靠住雕花镂竹的窗户，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竹子青翠可喜，清香扑鼻，旁边的四脚矮几上，有他最喜欢吃的芝麻糖和桂花糕，还有一壶香喷喷的龙井，他看得烦了，慢腾腾地爬起来，在园子中走上一圈，对台阶上那几盆碧绿的兰草喃喃自语一阵，坐在美人靠看了一会天空，头一歪，竟又沉沉睡去。
呼吸中，长眠散的味道仍缠绵不去，即使高渐离已撤走。
撤不撤，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长眠散已经发挥作用，他本就功力浅，到现在不但一点武功都没有，连多走两步都会喘息不停。
他已经成了废人。
常渐离看管极严，这巴掌大的院子就是他的全部天地，若是想走出去，门口的护卫就会一脸漠然拦在他面前，也不跟他多说一句，他现在连他们一根手指头都掰不过，只能怏怏而归，继续发呆睡觉。
他知道已逃不出常渐离的手心，以那种毒辣的行事手段，从招惹到这人开始，常渐离就不可能放过他，他死一千遍一万遍也无法赎罪，可是，除了泪水和这条命，他再也不能偿还什么。
而且，连泪水都已哭干，成了奢侈的祭奠。
第五天，常家堡的锣鼓和鞭炮声渐渐寥落，豹子的精神愈发差了，刚吃过早饭便斜倚在美人靠上昏沉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一直延续到他身后，他根本不想回头，懒洋洋道：“常家堡费这么多工夫养我一个废人做什么？”
他的脸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扳过去，常渐离满脸笑容，目光迷离，在他耳边低喃道：“我就喜欢看你这懒洋洋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像妖精，还是从深山里跑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