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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侠情缘网络版三同人)李渡(11)

“说过多少次,既然决定陪你,便是我自己的对错、与你无干。倒是反过来想想,这次若是没有我在场,你倒可能真成了毒人。如此,这一口,却也值了。”

“值?”

白术的表情显得愈发痛苦:“……可大战己迫在眉睫前,万一你毒发,军机营地里谁又有谁能做这个主?”

苏穆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要帮我的地方。”

***************

洛道里寒冷的时节,过去了一日、又一日。转眼之间,与浩气盟约定的决战已近在眼前。

苏穆武坐在帐内,靠近堆满了红炭的暖炉,依旧擦拭着那柄已然发亮的幽都玄虎。枪尖如镜,照出他身后正滤除药渣的黑袍人影。

那夜之后,为了随时掌握苏穆武的状况,白术便也搬进了这顶帐内居住。当然,出入帐中需要绝对小心留意。

因为苏穆武那天所托之事,第一件就是:不要将他被毒人咬伤的事,告诉军营里的任何人。

为此,苏穆武甚至故意调走了卫兵,好叫他们发觉不了这顶帐内的怪异之处。

据说,浩气盟那边约下的战期,乃是军师翟季真夜观星象所定。苏穆武一开始并没有多想,然而洛道连着两日都是难得的艳阳高照,军机营内士气大振。

可就算是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苏穆武依旧会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从身体深处某个无法自控的地方发散出来。

白术是对的。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尸毒的魔爪。

被隐藏在皮质护腕和重重纱布之下的手腕,已开始变为诡异的青黑色。

这三日,是白术从未经历过的,犹如地狱一般的三日。

那天夜里,苏穆武要他帮忙自己两件事。第二件就是尽可能的压制、拖延尸毒的发作。白术以轩辕社的药丸和毒人牙粉内服外敷,并定时冷敷受伤的手腕,但是某些不幸的苗头,还是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这几日,洛道连晴。可是每个晴日后的夜晚,在黑暗得只剩下金红色炭火的帐内,白术一次次披衣起身,只为了帮助身边那个在梦呓中喃喃喊冷的人,裹紧更多的毛毡。

不知是第几次,熟悉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警醒的白术立刻睁眼,抓起枕边的药盒靠了过去。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油灯并未点亮,但即便是在黑暗中依旧能够感觉到苏穆武身上所散发出的热量。

他高烧不退,一如既往。拭汗的布巾抚过面颊,甚至能够感觉出有粗糙的盐粒滚落下来。白术用沾了盐水的白绢为他润唇,同时听见了苏穆武喉间所发出的、无意识的气声。

紧接着,白术感觉到有什么火热而柔韧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面颊。

是指尖。

苏穆武的手,不安分地从毡毯内伸出,在白术的侧脸上轻轻地摩挲。随后,修长且布满了厚茧的指腹沿着发迹向后滑动,插入那一头如瀑的黑发,再沿着发间若隐若现的颈项向下滑动。

发烫的掌心所过之处,白术心旌摇动,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随之点燃。

这究竟是神志不清的举动,还是真正地有着更多的涵义?

借着炭火余烬的红光,白术看见了苏穆武的眼睛,它们因为高热更显得明亮。

像是受到了情蛊的诱惑,白术定定地凝视着这双深眸,忽然感觉胸中生出一种情绪,如水面的油膜层层荡漾,飘忽晕眩。

后知后觉地,他朝着这明亮的眼神靠去,一点点低头,感觉自己也融入进那股热度中……

然后,他听见一声叹息。

“不怕传染?”苏穆武的笑容中,透出浓浓倦怠,“我可不想和毒尸共处一帐。”

“我才不会变成毒尸……”白术不甘示弱地重复那老句话,“要变也是变塔纳。”

“塔纳。”

苏穆武轻咳了几声,抬起的手轻轻拈起白术垂在胸前的一缕黑发,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你知道吗,我没有婚娶,就是在等一位塔纳。”

“知道……”

黑暗中,白术模糊地答应着。唯有此刻,他可以放下性格中执拗的一面,柔软而温和地点头,并且继续用布巾擦拭着苏穆武的前额。

那里已满是冰凉的汗水。

总有一天、并且已经近在眼前——这层汗水所覆盖着的皮肤,以至于其下的血肉,也将是一片冰凉。

从万花谷郎中到轩辕社军医,白术一直自傲于自己的医术。然而这一次,他却恨自己的束手无策。

这是第一次,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一个人。就像是风雪夜中即将冻僵的旅人,又如何舍得离开温暖。

若是救不了苏穆武……要这一身医术还有何用?

***************

决战的这天终于到来。

根据与浩气盟的约定,对藏龙寨的突袭定在了这天的黎明。丑末,正是人睡得最熟,也是最为寒冷的时候。

披挂齐整的军队,沉默地从大营出发,鳞鳞铠甲反射着黯淡的雪光。

留守医帐的白术,站在清晨的寒风里,他站得笔直,紧锁愁眉眺望着队伍的最前方。

那里,在“天”字旌旗的下方,一身戎装的正是天策军机营偏将,洛道事务统领苏穆武。

他身披霸王乌金铠,脚跨照夜玉骢,看起来英姿勃发。然而只有白术才知道,在这片鲜衣怒马的表面下,是一具几乎已经难以支持的肉体。

一想到,苏穆武的这一去或将永无复归之日,白术便难以装出振作鼓舞的表情。

但他必须这样做。

因为他必须保守与苏穆武两人之间的秘密。

***************

围剿藏龙寨的战事,持续了整整两日一夜,这期间不断有伤员从洛水之南送往营地。白术便在提心吊胆中捱过了十八个时辰,但是直到听见远处隐约传来金锣的声响。

收兵了。

可是还没有苏穆武的消息,难道他已经战死沙场?不,不可能的。若是主帅出事,早就该有传信的士兵回来通报。

苏穆武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白术反反复复地推算、肯定,但终是无法彻底说服自己。唯一的办法只有眼见为实,需要亲眼见证那人的归来。

送往医帐的伤兵,逐渐逐渐地少了。当沉甸甸的落日压住乱葬岗的时候,桉林中响起了马蹄碾压积雪的声音。

军机营大部终于返回,远远地便能够看见沾着血迹的天策大旗,正在朔风下猎猎地摆动。

白术随着人群跑出辕门,正看见灰白色的雪地里出现了铠甲黯淡的辉光,而策马行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正是苏穆武。

激动与欣喜从产生到泯灭,仅仅只在转瞬之间。他随即意识到,在这两日一夜间,苏穆武又向着黑暗的深渊滑入了一大步。

这位军机营统领的铠甲上,斑斑驳驳地遍布着黑红的血迹,他沉沉地低着头,并用红巾裹着大半张脸,叫人看不出神情与面貌。可紧握着缰绳的手,已经完全变色。

再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约定,白术紧走几步出了辕门,朝着队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