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边城(出书版)(3)
崔希乔喜道:“正是!”
左听尘又指向棋盘两翼:“东宫苍龙、西宫白虎尤其是用兵之处。”
“不错!”
“不过以驼峰谷的地形,这两处只怕施展不开。”
陆敢当插口道:“那你就错了,他们在两边半坡之处都安排了兵马,借助山势放些滚木礌石,折损了我不少兄弟……哎呀,你又踢我做什么?”
崔希乔默默地道:我何止想踢你,更想堵住你的嘴!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工夫理会陆敢当,左听尘正在看他。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这时觉得左听尘的眸子格外冷厉,竟让他心头一悸。哎,明明是个温雅俊秀的人啊。
“崔大人的心思果然机巧,拿番国的阵法来设赌局。我若一时解不得此阵,固然要随两位下山,若侥幸被我解了出来,崔大人只要记住破解之法,也是不虚此行。此场赌局,崔大人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自己的这点心机被人家揭得明明白白,而且还不是一次,崔希乔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道:“扫平胡虏,上利朝廷,下泽百姓。先生既然不肯下山,倘能指教一、二,救边民于水火,也是一桩美事。”
左听尘摇头道:“非是在下不肯相帮,这奇门四象阵变化多端,八门与四象虚实相生,正反互用,生可为死门,死也可为生门。若不亲自观阵了解其变化,恐怕难求破解之法。”
崔希乔苦笑道:“我想也是如此。”他研习兵法多年,也知道这种多变之阵,不是三言两语能破解的,立下赌约,本是存着侥幸之心。他倒也干脆:“也罢,多留无益,我等这就告辞!”
陆敢当愣了一下:“这就走了?”
“且慢。”这回反倒是左听尘开口了,他看看天色,“今日天色已晚,山上又多猛兽,两位若是不嫌寒舍简陋,不如住一晚,明日我让劫空送两位下山。”
崔希乔忙道:“不嫌不嫌。不知劫空是哪位?”
“劫空?”
“是。”一个白衣人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是适才松林里的“丧尸”。
崔希乔看见他,就觉得汗毛在一根根的竖起,苦笑道:“这位仁兄的发式真是……颇有古意。”
左听尘道:“劫空遭蒙惨变,容颜尽毁,因此以发覆面以免惊着客人。”
“原来如此。”崔希乔暗暗想,他这副模样只怕更加吓人。
“还说我说话莽撞,会得罪人家,我看得罪人家的是你!耍什么小心机,被人揭穿了好生难看!你还一个劲踩我脚,我不说人家就看不出来了?”住进了左听尘给准备的客房,陆敢当忍了半天的牢骚终于发作。
崔希乔道:“不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是小瞧了他。”
“我看你才是那个魔,只知道使些不入流的小花招。”
崔希乔一挑眉:“我的花招不入流,那请问你看穿了么?”
一下子戳到陆敢当的短处,他哼了两声,道:“耍心机是你们文人的事,我们只管抡胳膊杀敌便了。”
“莽夫。”
“你不是莽夫,也未见有什么本事。”
崔希乔跷起二郎腿:“你懂什么,我那最后一计,其实是计中有计。”
“怎么个计中有计?”
“你没注意到,我在摆放最后那局棋时,动作格外的慢?”
“难道你不是在想那阵法?”
“错。”崔希乔摆摆手,“大军被阻这半个多月,我日日都在研究阵图,对其兵力部署,我是了然于胸。”
“就是没能破阵。”陆敢当凉凉接口,换来一对白眼,忙道,“你继续说。”
“我故意放慢速度,为的是一个『拖』字。倘若前计不成,我拖到太阳下山,于情于理他都要留咱们住上一宿。”
陆敢当撇嘴:“这等茅草房,住一宿又没占多大便宜。”
“呆子,住一宿才好行事。若是咱们出了松树林,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一拍陆敢当的肩膀,“用到你的时候到了。”
陆敢当一拍大腿:“我们趁夜把人劫走!”
“你劫人不要紧,他一定会叫,你有把握打过那个叫什么『劫空』的么?”
陆敢当摇头,那人轻功如此高明,只怕别的本事也不差。
崔希乔叹道:“所以我说,身子长得高大没有用,要用脑!”
月亮升上中天,连停栖在枝头上的鸟儿都入了梦乡。一片寂静之中,两个人影蹑手蹑脚地从客房里溜了出来。
“你所谓的用脑就是放火?”陆敢当实在不觉得这招高明到哪里去。
崔希乔道:“我这叫釜底抽薪,烧了他们的宅子,他们无处安身,只能跟咱们走了。”
“哼,你就不怕把他们都烧死了?”
“有那个『丧尸』在,怎会烧死?再说还有你呢。事不宜迟,你到东厢放火,我去柴房。你看到我这边火起就跟着点火。今晚有风,一会儿就能烧起来。”
陆敢当叹道:“好毒的计。”放轻脚步去了。
这边崔希乔也高抬脚轻落步,做贼一般奔柴房而来。地形是他白天就看好了的,走得十分顺利。门上没有上锁,借着月光看见三面墙上都整整齐齐捆着枯柴。
天助我也!
崔希乔点燃了一把枯柴,权作火把,将三面的柴火都点燃了。
左公子,你果然是位高人,你若能猜出我今晚会用火攻,我才真正服了你。
扔下火把,正待功成身退,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房门重重地关上了。他连忙去推,哪知竟怎么推也推不开!
这可如何是好?眼看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情急之下,不由张口大叫:“救命啊,起火了!”
一阵浓烟夹着热浪扑来,他只觉胸口一滞,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来。
一睁眼,人已经躺在床上,一张脸凑过来,欣喜地道:“好了,他醒了!”正是陆敢当。
“我这是……”
陆敢当道:“刚才……柴房里起火,我们听见有人喊救命,才知道你被困在里面,就把你救了出来。说起来柴房的门又没锁,你怎么不自己跑出来呢?”
崔希乔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推不开。”
左听尘道:“大概是门轴锈住了吧。”
他一开口,崔希乔这才发现原来这对主仆也在屋里,想到自己所作所为,脸上先是一红。随即想到,昨晚的情形分明是有人从外面将门堵住,这左听尘何等聪明,想必看穿了自己的计谋,来个以牙还牙,堵门的多半就是那“丧尸”。偏生这对主仆还一脸无辜地站在这里,好像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又是惭愧又是恼恨。
左听尘依然无辜地问:“对了,不知道崔大人为何深夜去柴房?”
“我……”
陆敢当抢着道:“他如厕去了,没找到路!”
左听尘道:“崔大人呼叫救命之时,我好像看到陆大人从东厢过来……”
“我也如厕!”
“这就奇了,两位一同如厕怎么还一个往东一个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