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松枝(18)
猛虎一侧头,躲开了飞石。他转身面向狐了了,眼中精芒暴射,口中发出呜呜之声。
狐了了知道已经激怒了他,生怕引不来他,又在火上浇了桶油:“你自称什麽‘震山大王’,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只小花猫而已。今天我狐了了大人就来教训你这个狂妄之徒,非打到你跪地求饶不可!”
猛虎呜呜几声,忽道:“今日就算你跪地求饶,我也决不饶你!”弃了乌三郎,直向狐了了扑去。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扑的力量与速度。胡天胡帝和胡帝胡天明明已经躲出很远,仍被夹带而来的沙子和碎石打得脸颊生痛。
眼见得狐了了化了原形,仓皇奔逃,那猛虎紧随其後,几次张口,都差点咬掉狐了了半个尾巴。即使他们不是被追的狐了了,也都觉得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狐了了这小子。”
“这回真是在拚命啊。”
两狐对望一眼,抬起昏迷不醒的乌三郎,掉头就跑。
“狐了了你放心,你那个山洞冬暖夏凉,我会帮你打扫,顺便帮你住的。”
“狐了了你放心,等过年姥姥分发增福增寿果的时候,我会连你那一颗也顺便吃了。”
第22章
逃命的时候,狐了了终於明白为什麽姥姥再三告诫,不许惹这只老虎了。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跟这老虎差得太远。而他那些法术,在锋利的虎爪面前,也都成了变戏法的花把式,全无用处。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那对笨蛋兄弟想必此时已经把小乌鸦救走了。
想到乌三郎,他居然还笑了一下。
也就这一闪神,险些被虎爪扫中,那利爪带起来的冷风,刮得他耳根隐隐作痛。
“小狐狸,你不是要跟我较量麽?怎麽只逃不打?”
狐了了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速度就会慢下来。这老虎不但有勇,脑子也挺好使。
“你的同伴已经把小乌鸦救走了吧?不过把你自己搭了进来,这门生意不划算呢。”
狐了了心道,你现在想明白也晚了。
“小乌鸦跟你什麽关系,你为他送命值得麽?”
狐了了心道,他是我的跟班,当然值得。
两个问题他在心里分着答的,然而连在一起,他自己也不禁吃惊。
他明明只是我的跟班,我作弄的对象,为何我愿意为他舍弃性命?
我们狐族生来精明,爱惜自己的性命胜过一切,我怎会如此冲动?
只要他笑一笑,我什麽都愿意做;只要他开心,我自己比他更开心。到底他是我的跟班,还是我是他的跟班?
脑中一片纷乱,理不出个头绪,然而值此逃命之际,岂容分神?
不知不觉间,前方已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壁,再无路可逃。
时机到了!老虎奋力一跃,对准狐了了的尾巴咬了下去。
如果这一口咬下去,狐了了那引以为傲的尾巴就永远不能再得意洋洋的摇着。
这一点,老虎知道,狐了了自己更知道。
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做了一个让老虎也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拼命一扭,以最快的速度把尾巴移开。同时,由於惯力,他的头却不偏不倚堪堪送到老虎嘴边──
壁虎遇到强敌时,会扭断尾巴逃命。
蜥蜴嗅到危险後,会用断尾迷惑敌人。
即便是爱惜皮毛的狐族,当尾巴被捕兽夹拿住,也只有“壮狐断尾”,只求逃命了。
象狐了了这样的狐狸,老虎还是头一回见,一惊之下,不进反退。
“你干什麽?”
狐了了视死如归地道:“头可断,血可流,尾巴不能丢!”
老虎失笑道:“你没想过,若是没了头,还要尾巴做什麽?”
狐了了哼了一声,道:“没有尾巴,我留着这条命也没意思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虎笑得前仰後合。
狐了了怒道:“你笑什麽?”
“有趣的小狐狸!留着你的小命和尾巴,去过有意思的日子吧。”老虎甩了甩尾巴,居然转身走了。
狐了了傻眼了。这情形就好像打了一天的霹雷,树都劈倒了几棵,却只落了几滴毛毛雨一样,掉尽了胃口。
“你、你就这麽走了?”
“难道你希望我再回来?”
“你还是走吧。”
狐了了看对了一点,这只老虎并非有勇无谋,它考虑的要长远的多。它可以毫不犹豫咬死乌三郎,那不过是只孤弱的半妖而已。可在狐了了背後,却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那只九百岁的老狐狸,每当老虎想起她时,背上都会不自觉泛起寒意。
为一只无足轻重的小乌鸦,代价可能是要跟整个狐族为敌,老虎心里这本账算得明白极了。
他忽然回过头:“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你为了小乌鸦可以不要性命,为了尾巴也可以不要性命。若是小乌鸦和尾巴选一样,你又该怎麽抉择呢?”
狐了了看看自己的尾巴,竟被这个问题问得呆住了。
第23章
当狐了了心急如焚地赶回药庐,狐药郎正给乌三郎施救。照他所说,小乌鸦流了许多血,命已经被阎罗王带走了一半,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
狐了了顿足道:“若是姥姥在就好了,一颗仙丹定能救活他。”
他自顾自说话,没注意到狐药郎脸色一沈,将他推出药庐。“施救期间,闲狐免进。”
竹门一关,隔绝了里面一切讯息。
狐了了还想扒着门缝张望,不防胡天胡帝和胡帝胡天凑上来,一个拽他的胳膊,一个摸他的腿。
“奇怪,奇怪,胳膊没有断。”
“奇怪,奇怪,腿也没有少。”
二狐声音会作一处:“你是怎麽从王老大利爪下逃出来的?”
狐了了道:“我三拳打得他满地爪牙,他向我跪地求饶,我就放了他回来了。”
二狐对望一眼:“骗人!”
狐了了心乱如麻,哪有心思跟这两个家夥扯皮?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双眼直勾勾盯着那竹门。
“奇怪,奇怪,狐了了不是有洁癖麽?”
“怎麽转了性一样,不怕台阶上的土弄脏他的白衣?”
这两只狐狸磨磨叨叨,无论他们说什麽,狐了了只是不理。眼看着天黑下来,他们自觉无趣,回洞睡觉了。
只有狐了了,依旧盯着那扇竹门。谁也不知道,他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掌心被指甲抓出了深深血印。连他自己都不觉得。
竹门终於打开了,狐药郎长出了一口气:“性命保住了,不过还在昏迷。”
“我进去瞧瞧。”
“慢着。”狐药郎拦住他,“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来,再拿一床被褥。他血流得太多了。另外,煮一只肥鸡。”
等到一切都办好了,已是中夜。
狐了了看看昏迷不醒的乌三郎,担心地问:“他现在的样子,恐怕不能吃东西吧?”
“你现在才想到?”狐药郎不客气地拿过肥鸡,“这鸡是给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