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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松枝(4)

作者: 流水无情/流水潺潺 阅读记录

“为什麽?”

“你们看,咱们这山上,还有谁比乌三郎更黑?还有谁更能衬托出狐了了雪白的尾巴?”

“原来如此!”

狐了了迈着四方步,一步一晃,踌躇满志。听见四下里嘁嘁喳喳的议论,越发得意了,大声道:“各位仙家,各位道友。我狐了了向各位宣布一个好消息,从今天起,乌三郎就是我的小跟班了。”

乌三郎亦步亦趋地跟在狐了了身後。尽管低着头,四周诧异的目光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而那纷纷的议论声更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开始有些後悔轻易答应了狐了了,因为从今以後,在山上的生灵眼中,他就是坏狐狸一夥儿了。

“狐……狐了了。”

“是狐了了大人!”

“是的,狐了了大人。咱们已经走了一大圈,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儿?”

狐了了想了想,自己已经大大出了一回风头,於是点点头:“好让你知道,我也是个体贴下属的,咱们就在那块大石头上休息一下。”

他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好,从怀里掏出一把琉璃做的小梳子。“给我梳梳尾巴。梳的时候记得小心,要顺着梳,不能太用力。我尾巴上每一根毛都宝贵无比,梳掉一根,让你变秃鸦。”

乌三郎一向怕他,不敢怠慢。“你好象很宝贝这条尾巴。”

狐了了想也不想:“那是自然,头可断,血可流,尾巴不能丢。”

乌三郎点点头,轻轻一梳下去,从头通到了尾,由衷地道:“你的尾巴长得真好,又光华又柔顺。”

狐了了正拿着一块小小的铜镜自照,被他勾起了兴致,道:“我这条尾巴油光水滑,最重要的是,通体纯白没有一根杂毛儿,找遍破界山,还有哪条尾巴比我的毛色更纯?”

乌三郎好奇地道:“毛色纯就好吗?我的翅膀也全黑的哩。”

狐了了不屑地道:“没见识,你那些破烂货比鸡毛贵不了多少,可我的就不一样了。狐狸皮毛是最上等的皮毛,像我这身皮毛,到了人间,少说也要值一、二千两银子。”

人间啊,一句话勾起了乌三郎浮想联翩。“银子是什麽?”

“银子就是……哎,只要有了银子,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乌三郎眼睛一亮:“我想要我娘活过来,行麽?”

“当然不行。”

乌三郎泄气地道:“你不是说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狐了了一时语塞,倒转铜镜,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你这笨蛋,跟你说不清楚!”

乌三郎见他气哼哼转过头去,生怕得罪了他,盗药的事情告吹。小心翼翼地道:“那胡天胡帝和胡帝胡天的尾巴也没有你的尾巴宝贝?”

狐了了这一声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充分表现出他对二狐的蔑视:“他们拿什麽跟我比?我这个若值千金,他们两条烂尾巴加起来值五百两就不错了。”

乌三郎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没了皮毛,你也活不成了,一千两银子还有什麽用?”

这话倒把狐了了问倒了,习惯性的哼了两声──每当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就习惯先冷哼两声,摆出一副藐视对方的姿态。“你懂什麽,这就是个身份,这就是个行情。活着要比,死了更要比。”

这种宁死也要炫耀的心态乌三郎自然不懂,默默地梳理尾巴。忽然一声大叫,吓得狐了了铜镜险些脱手。

“你尾巴上有一根黑毛。”

“哪里,哪里?”狐了了慌忙回头,顺着乌三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片雪白之中,一根黑毛格外显眼。

狐了了脸上仿佛被针扎了,抽动一下。目光迅速扫视一周,确定四下无人,牙一咬,眉一皱,手起毛落,干净利落。

他将黑毛托在手上,默念口诀,一小簇蓝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动,很快黑毛就消失在火里,灰都不剩。

“刚刚的事,跟谁也不许说,不然撕烂你的乌鸦嘴。”

乌三郎点点头,又忍不住道:“可是有了杂毛,这根尾巴是不是要从一千两变成五百两了?”

“闭嘴!”

阳光柔柔地晒,风儿静静把吹,一旁的小树叶子也轻轻地响,只有乌三郎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已经过了好久,狐了了仍然没有放行的意思。

“那个,狐了了……”见狐了了回头瞪了他一眼,乌三郎吞了口口水,加了个後缀,“……大人。”

狐了了微笑着点点头:“什麽?”

“我想去小解,行不行?”

“我这麽体贴下属,当然可以。”顿了顿,又道,“完事了,去小河边多洗几遍手,不要把我的尾巴弄得一股臊气。”

乌三郎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说到臊味,谁有你们狐狸身上的厉害?

他慢慢走进树丛,眼见林木将狐了了的视线完全遮住,立刻发足狂奔。

一路上也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跤,终於回到了松树林。

“呼,呼,你还在?”乌三郎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仿佛这个人躺在这里,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宝贝。

“我都这样了,还能去哪里?”骆善茗见他跑得气喘吁吁,“你不是有翅膀麽,为什麽不用飞的?”

这个说起来就丢人了。“呼,呼,还是跑的快一些。”

“拿到药了?”

“还没,要等到晚上,有人带我去……”

“哼,我就说,无缘无故,这只呆头鸦,怎麽忽然打起姥姥丹药的主意!”

伴随着一声冷哼,狐了了一脸阴沈地从松树後走了出来。

第6章

乌三郎和骆善茗都惊呆了。骆善茗看着狐了了身後左右摆动的大尾巴,心下明白了几分。见他神情凶恶,不知他有什麽打算,也就憋住了不开口。

狐了了走到骆善茗跟前,忽然皱起眉头,探着身子嗅了两下:“你是人!”

他回头看乌三郎:“不是跟你说过,咱们这须弥仙境里不准有生人出现麽?”

乌三郎低声道:“是他自己跌进来的。”

“即便如此,那也该告诉姥姥,他们这些长老自然会处理。”狐了了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珠一转,“你这样包庇他,不是因为你爹爹的缘故吧?你把他当成自己的同类了?你这个呆子,你看看你身後这两只翅膀,那些凡人只会把你当成妖怪!”

一番话说得骆善茗更加糊涂:难道乌三郎的父亲竟是个人?转眼向乌三郎瞧去,只见他头垂得更低,脸色也越发苍白。

“可是……他受了伤。”

“噢,受伤了。”狐了了低头看去,果然见骆善茗的腿正以一锺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抬起脚来,在那断腿上又踢了一脚。

骆善茗大声惨叫。

乌三郎惊道:“你做什麽?”想把狐了了拉开,可是任凭他怎麽使劲,也拉不动狐了了半分。

狐了了冷笑道:“你最好叫得再大声一些,把大夥儿都引过来。姥姥要修行,不爱伤人命,至於那个王老大,我就不敢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