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松枝(5)
骆善茗知道那王老大是凶恶的虎精,强忍疼痛,不再出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纷纷滚落。
“你没事吧。”乌三郎想凑过去瞧瞧,却被狐了了拉到一边。
“少跟这些凡人靠得太近,弄得一身生人气味。那王老大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小心他不知什麽时候就把你吞了。”
乌三郎想起前些日子那只遭难的白兔,不由打了个冷战。抖声道:“你别把他的事情说出去,行不行?不然王老大真会把他吃了。”
狐了了在他头上拍了一记:“你倒真好心,就知道为这凡人着想。你怎麽不想想,以王老大那贪心的性子,怎能放过这麽好的机会?吃了这凡人以後,定要借口窝藏凡人,把你也吃了。”
骆善茗疼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倒也不糊涂,此时心中一动:这小乌鸦原来为我冒了这麽大的险。
乌三郎抖声道:“所以求你千万别说出去。”
狐了了眼珠转了转,抱起手臂,“帮你保守秘密,我有什麽好处?”
乌三郎道:“我……我什麽宝贝也没有。”
“我知道!”狐了了道,“我要你做我的仆人。”
乌三郎愣愣地道:“我不已经是你的跟班了麽?”
“那可不一样。做我的跟班只要伺候好我的尾巴就行,可是做了我的仆人,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让你往东你就要往东,让你往西你就要往西。”
乌三郎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太大不同。问道:“那丹药……”
“我狐了了说话算话。”
“好……”
“不要上他的当!”骆善茗忍不住开口。他比乌三郎机警多了,心知这小乌鸦一旦答应了,从今以後就要受这狐妖摆布。这小乌鸦跟自己毫无瓜葛,性子又单纯善良,实在不愿他为自己落入火坑。
狐了了蔑笑道:“你们两个的小命都握在我手里,还说什麽大话?乌鸦呆呆,我刚才追了你半天,腿也酸了,过来给我捶捶腿。”
乌三郎看看骆善茗,又看看狐了了,最後还是乖乖地走过去。
狐了了得意无比,挑衅地看向骆善茗。骆善茗把头扭向一边。
捶了一会儿腿,狐了了又道:“我渴了,你去给我弄点水来。”
乌三郎听话的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捧了两张肥大的蕉叶,小心翼翼地回来。他将一张盛满水的蕉叶递给狐了了,捧着另一张向骆善茗走去。
“你去哪里?”
乌三郎道:“他也好长时间没喝水了。”
“多谢你。”骆善茗接过蕉叶,动了动,想让身子坐正,不料却触动了伤处,忍不住轻哼一声。手也跟着轻轻颤抖,那泉水便顺着叶缝流了下来。
“还是我来吧。”乌三郎横过蕉叶,让那泉水顺着叶尖流进骆善茗口中。
回过头,见狐了了依旧原封不动地捧着叶子,脸色好象越发阴沈了,奇道:“你不是口渴麽?怎麽不喝?”
狐了了道:“我也要你喂我。”
乌三郎道:“你的手好好的,为何要我喂?”
狐了了道:“他的手也好好的,你干吗喂他?”
“你没看到他疼得水都拿不稳了?”
狐了了道:“我的手抖得厉害,也拿不稳了。”双手果然抖了起来。
乌三郎虽然觉得奇怪,但他脑瓜迟钝,性子单纯,也不疑有它,又过去喂狐了了喝了水。
狐了了越发得意,向骆善茗挑衅似的投去一眼。
骆善茗心中一动,隐约察觉了什麽,又为自己的念头好笑不已。
第7章
好不容易挨到了夕阳西下,狐了了果真没有食言,带了乌三郎参加狐姥姥的寿筵。
狐姥姥今天满九百岁了,她脸上的褶子就跟她的年纪一样多。年轻的时候,她的眼睛很大很亮,不过现在只剩下了一道缝,弯弯的,像一个倒扣的月牙,这让她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正因为如此,乌三郎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一个人若活到了九十岁,脑子难免有点糊涂。一只狐狸若是活到了九百岁,想要清醒也不太容易。
“姥姥,重孙给您祝寿来了。”
狐姥姥笑眯眯:“是小黑吧,真乖。”
“姥姥,我是狐白白。”
“……”
“姥姥,这是我新娶的媳妇儿狐美艳。”
狐姥姥笑眯眯:“来来来,这个金镯子是姥姥给你的见面礼。”
“姥姥,您把镯子带在狐丑丑手上了。”
“……”
“姥姥,我是了了,这是我新收的仆人乌三郎。”
狐姥姥笑眯眯:“乌三郎啊,我喜欢,是个老实孩子。让姥姥摸摸。”
狐了了忍无可忍:“姥姥,你在我脸上乱摸什麽!”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一窝狐狸可就露了本性,耳朵也尖了,尾巴也藏不住了,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狐了了借口如厕,拉着乌三郎悄悄离席。
来到丹房门口,狐了了道:“你在外面把风,要是姥姥回来,就大声咳嗽。”
乌三郎应了,在一块锺乳岩下坐好,起初还很机灵地四处巡视,时间久了,托着腮帮,不知不觉出起神来。
“这不是乌三郎麽?你不到前厅去喝酒,到这里做什麽?”
“狐了了呢,他没跟你一起?”
乌三郎依旧发着呆,一个字也没听见。
说话的两只狐狸可不高兴了。胡天胡帝揪住乌三郎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你听见我们说话没有?”
胡帝胡天冷笑道:“这小子最近有了新靠山,不把咱们兄弟看在眼里了。”
乌三郎终於回过神来,他记得狐了了的嘱咐,可是眼前这两只狐狸都不是狐姥姥,他还要咳嗽吗?
胡天胡帝道:“新靠山是谁?狐了了麽?他算个什麽东西!”
乌三郎不停地挣扎,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狐了了虽然也总是欺负他、作弄他,可从来没有把他弄疼过。忍不住道:“狐了了比你们好多了。”
两只狐狸齐声道:“他哪里好?”
他们一紧张,两条尾巴也翘得高高的。
乌三郎指着那翘起的尾巴:“狐了了说了,他的尾巴值一千两银子,你们的加起来,只值五百两。”
“什麽?”两只狐狸对望一眼,炸毛了。
胡天胡帝放下乌三郎。二狐一起转身,两条火红的尾巴在乌三郎眼前晃来晃去。
“你看清楚,我们的尾巴比那个狐了了好一千倍!”
乌三郎道:“可是狐了了说毛色纯的才是好尾巴,你们的尾巴尖上都有白毛。”
“你懂什麽,这叫‘红云盖雪’,这才纯正的火狐血统!”
乌三郎点点头,认真端详两条尾巴,道:“胡天胡帝的白毛少一些,胡帝胡天的白毛多一些,到底是多一些好还是少一些好?”
胡天胡帝道:“自然少的好。”
胡帝胡天道:“自然多的好。”
“少的好!”
“多的好!”
乌三郎劝道:“其实多些少些也没什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