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昀说:「是大学同学。人家是好小孩儿。」
那男人大笑起来:「那更好了,介绍一下,咱们一起玩啊。」
说着,走上前来,扒了紫阁的肩膀,一张脸都快在贴在紫阁的脸上去了,张开口,故意地将混了酒气的呼吸喷在紫阁的脸上。
「害羞哦?」他道。
他突然整个身子扑到紫阁身上来,把紫阁逼到墙角,撑了两臂把他困在怀里,低头咻咻地往他脸上凑。一旁的女孩子笑得更欢了。
紫阁灵巧地一缩身子,抬起膝盖往他肚子上顶了一下,趁着他疼得弯下腰的功夫,把他推到了一边儿脱身出来。
陈子昀赶上来拦住他;「对不住对不住紫阁,他不是有心的,跟你闹着玩儿的。」
紫阁叉了腰气呼呼地呸了一声。
陈子昀嘻笑着:「别生气,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啦。看见美人就要扑上去,男女不限,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对了紫阁,怎么样,过来一块儿住吧。多好的地段,房子又大。」
紫阁几乎是落慌而逃。
他想到那个总是整洁的春风般温和明朗的男人,不不不,男人,也有不同的。
子航正好今天接了一个活儿。是一个国际红十字有关爱滋儿童的养护问题的会议,规格很高,组委会的头儿是子航原先相熟的,指名叫子航过去做现场翻译,一直忙到十点多。
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门边坐着一个人。
时光仿佛再次倒流,那是紫阁。
子航停了车走上前。
这是个倒春寒的天气,紫阁冻得浑身冰冷。
子航赶紧开门拉他进去,把客厅的空调开了才问:「忘了带钥匙了?」
「嗯。」亲切的语气不知为什么让紫阁觉得有些委屈,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点撒娇。
子航做了滚烫的饮料递过来。
紫阁捧着杯子,咬着嘴唇,说「老大,我可不可以……嗯,在这里长住?可不可以?」
子航摸摸他的头,「这两天闷闷的,就为这个?小傻瓜,你当然可以留下来。」
永远永远地留下来,永远永远再不要受分离的苦痛。
紫阁露出小虎牙笑,眼里鲜活的生气叫人不由得喜欢。
「真的,老大?嗯,那个……那个……房租我要付多少?」
「每月一块钱够了。」
紫阁语无伦次了,「呀呀……那我,我给你做义工好不好?周末,我给你做义工。」
受了寒凉,紫阁当晚就发了高烧。
紫阁在床上翻来覆去,神智迷糊间发出一些咦咦唔唔的声音,攥紧了子航的衣角不松手。
那么乖巧的人,生病时折腾得如同一个小孩子。
子航找来药,喂他吃下去,守着他待了一晚,直到快天亮才去厨房煮了点清粥。
第二天,紫阁的烧还是不见退下去,人却清醒过来。
子航把他扶起来,拍松两个大枕头,叠在他身后,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两度,拿过自己的棉睡衣,把紫阁兜头裹住,用腰带拦腰一系,只留他的脑袋在外面。
紫阁说:「这副样子真怪。」
子航笑而不答,在床上放上一个折叠小桌子,将粥与小菜一一铺排在上面。
子航穿着深色毛背心,同色系略浅些的衬衫,端正文雅,即便是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时也是赏心悦目。
紫阁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一口粥喂到嘴里。
子航与他玩笑道:「这么看人是要长针眼的。」
紫阁红了脸,随即又笑,小小声道:「就算那样也还是要看的。」
子航说:「快快喝完了粥,再吃一次药。如果烧还不退,就一定得去医院了。」
紫阁微皱眉头:「不想去。」
子航说:「我知道。你是怕医院的。」
紫阁沉吟一会儿,说:「从小许多次进医院,被折腾来折腾去的,实在是怕了。」
子航边喂他粥边问:「怎么回事呢?」
紫阁说:「生下来便带在身上的毛病,看了许多年,费了爸妈好多心。」
子航默默地听着。
紫阁看他面色凝重起来,笑着打岔:「老大,你的这个小桌子可真精巧,难不成你最喜欢在床上吃饭?」
子航摸摸他的额头,上面有微汗渗出来。
子航说:「不是。以前,有一个人在这里养过伤,所以特地为他找人定做的。」
「哦。」紫阁说:「还是你……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子航说:「是的。」
子航多么想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你,就是你!
喂完了粥,子航又拿来药水。
紫阁开始苦起脸来,「我开始出汗了,可以不用吃药了。」
子航扬扬眉:「那么,不如我们去医院打针好了。」
紫阁立刻从睡衣里挣出手来,接过药水喝了个干净。
脸马上皱成了一个包子。
子航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子航每天陪着他,喂他吃药,给他做粥,还是让他瘦下去许多。
过了周末才好些。
周日的晚上,子航再摸他的头,一额的汗,完全退了热度。回身拿出一样东西,挂在他脖子里。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不带钥匙。」
那是条玉佩,水滴型,像一滴眼泪,上面还拴着一把钥匙。
「这个,这个太贵重了。」
「并不,」子航看着他,「它其实是个仿制品,真正的原物是阙朝的文物,国家级的宝贝。」
紫阙捧着玉佩细看,温润的玉石,却带给他微微晕眩的感觉。
是什么?是什么藏在其中?
屋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思维仿佛被无形的手掐断。
子航走回客厅去接电话。
紫阁把玉佩收进怀中,随手拿过桌边的橡皮泥玩儿起来。
不知不觉地,捏出两个人形。
那是子航和他自己。
看着两个小人,紫阁有些羞涩地笑了。
啊,从此可以长住下去了呢。
那个人,真的好温柔呢,那种亲切感,让自己依恋不己,仿佛两人已认识了很久。
可是,他说过他有爱人呢,他是一定要等到她的吧。自己不过是个暂住在此的房客,而且还是男的。
紫阁把两个小人藏进抽屉深处,颓然倒在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心里乱乱的,思绪藤蔓般缠绕。
过了两天,公司从新进的职员中选出了十名,准备送到美国总部急训一周,紫阁也在其中。
紫阁的出发日期在三天后,因为是公司组织统一出发,子航没有送他,只嘱咐他又查了护照,看他出了门,自己也赶到办公室。
卓妮平时都是八点半准时到,今天快九点半了才冲进办公室,嘴里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路上碰到车祸,堵得不像样儿了。」
子航心里咯磴一下,知道她住在春天家园,那是条通向机场的路。
子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哪里有车祸?是去机场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