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妮说,「可不是,一辆货车和一辆依维柯撞在一起,说是死了一个,伤了好几个哪。」
话未说完,子航已经冲了出去。
他记得紫阁说过,他们公司用一辆依维柯送他们去机场。
子航把车子开得飞快。
不,他想,不会是紫阁的。
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
就是怕,怕到发抖,无边的恐惧雾霭似地包围过来,紫阁,紫阁,千万要好好的啊!
冲进明亮宽敞的候机大厅,举目望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子孔,没有他的紫阁。
掏出手机打过去,还是不通。
人流穿梭,子航觉得自己宛若置身于一条河流。哪一滴才是他要找的心爱的水珠?
「老大?」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子航只觉茫茫然,无法凝聚自己的神思去辨别声音所来的方向。
紫阁从洗手间出来,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试探地叫了一声,没有反应,转到他面前,看到一张惨淡的面容,倒吓了紫阁一跳。
子航看着面前的人,呼出一口长气,摇晃着退到一排座位前坐下。
周围的声音这才轰轰地闯进耳膜。
紫阁吓坏了,在他面前蹲下来,「老大,老大,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半晌,子航虚弱地笑笑,「我没事,紫阁。你,你也没事儿吧。我打不通你的手机。」
「我怕上机后忘记关机,提前关掉了。」紫阁忽地恍然大悟,「老大,你听说了车祸是吧?那,那不是我们的车子,是另外一辆车。」
子航点点头,再无说话的力气。
紫阁从脖颈间拉出那条玉佩,「瞧,有你给我的玉佩保佑我哪。」
子航拍拍他的肩膀,「该登机了吧?走吧,走吧。我再坐一会儿也回去了。」
紫阁担忧地看着他,子航笑笑,「快走吧,别误了飞机,我可倒霉了,回去肯定有警员的罚单等着我哪。」
紫阁也笑了,缓缓站起身,拖着行李,一步三回头。
隔着人群,两人的目光紧紧交缠。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子航刚下班,走出办公室,便看见薄薄的暮色中站着一个挺秀的身影。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隔着汹涌的车流若隐若现。
红灯亮了,两人在街道的两边遥遥相望,所有的一切都后退淡化成了背影,只有眼中的彼此,如此清晰。
绿灯亮了,子航走了过去。
一场春雪过后,梅花山的梅花开得越发地好了,紫阁与子航说好了,这个周末一起去看梅花。
「老大,」紫阁说,「这次咱们不开车,好不好?」
「那怎么去?」
「来看。」紫阁拉子航到后院儿,那里停着两辆脚踏车,一兰一绿。
「向同学借的。」
子航苦笑出声,「我有十年没骑车了,紫阁啊,你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紫阁跳下台阶,跨上车座,坐在上面摆了个pose,笑着望向子航:「还是刚刚三十的人呢,老大,别把自己说老了。」
紫阁跳下来,拍拍手道:「来吧来吧,现在就去试练一下。」
子航讶道:「现在?」
紫阁说:「是啊是啊,来吧来吧。」
于是,那一个晚上,子航与紫阁两个骑着车,沿着城墙,跑遍了大半个城。
两个人都浑身大汗。
回来的时候,紫阁几乎一进门就扑倒在沙发上立刻就要睡过去。
子航也是精疲力尽,可还是打起精神去拉那个累散了架的小猫。
「起来紫阁,这么带着汗睡是要着凉的,是不是想再病一场?」
紫阁在沙发上扭一扭身子让一让,抓了个抱枕盖在头上。
子航也舍不得真用力,好容易把他的上身抱着抬起来,他咚地一声又倒下去,还顺便甩脱了拖鞋,这可是有点耍无赖的意味了。
子航看了好笑,从浴室里拧了把毛巾出来,至少,该给他把头发上的汗擦一擦吧。
子航帮他翻了个身,轻轻替他擦拭着脸与头发,温热的毛巾大约让他十分舒服,他半合了眼,垂落了密而长的睫毛,嘴角噙了一朵笑花。
在意识到以前,子航已经吻在了他的唇上。
紫阁微愣了一下,开始回应他♭,微张了口,让子航的舌头侵入。
子航含了他滑腻温软的舌头轻轻吮吸,他们的牙齿甚至都碰在了一起,但那一点也不妨碍这个吻的甜美。
子航的手从他衣服下伸进去,摸索着他的肌肤,深刻在记忆里久远的美好触感。
到后来那抚摸里情欲的成分已经淡了,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确认,还带着不能置信的快乐的颤抖。
半天,子航才放开紫阁。
子航看着他时,发现他睁着眼睛,那眼里哪里还有一点点的疲倦,只有热情,疑惑和深深的眷恋。
紫阁捧了子航的头说:「我是早就认识你了吧?怎么我总觉得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呢,子航?」
子航突然地就流下泪来。
他还记得他,尽管没了记忆也还是在心底里藏着他的影子。
子航抱住紫阁,摸着他汗湿的顺滑的头发,不要紧,他想,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想起过去,抓住现在,也握得住未来。
子航的眼泪给紫阁巨大的震撼,恍然记得,似乎久远的过去,也有谁把眼泪这样滴落在他的脖子里,他还在他的耳边说过什么。那句话是什么?是什么?
紫阁费力地去想,却有剧痛潮水一般地涌上来。
第二天早上紫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卧室的床上,子航正俯身看着他。
子航说:「你昨晚晕过去了。」
「我头痛。」紫阁说,「不过不要紧,我们今天还要去梅花山。」
子航说:「这不行。你要休息。」
紫阁想一想,也不坚持,往床里挪一挪,拍一拍空出来的半张床,说:「那么你也要休息。」
子航微笑着躺下来,温和地说:「紫阁,下次别再吓我了。」
紫阁想起昨晚的那一个亲吻,快乐得笑了说:「好。」
到了下一个周末,两人终于骑车去了梅花山。
风呼呼地刮在脸上,还是冻得厉害,心里却被快乐涨满着。
骑到城门下时,紫阁忽然停了下来,子航果断地也停下来。
那儿有一片开阔地,辟为市民广场,草还没有冒芽,地面上只有冻得板硬的土,却有一伙男孩子,跟着一个教练模样的人在踢足球。
个个穿着单薄的球衣,青春蓬勃,大呼小叫的,实在很吸引人。两个人都看住了,相视而笑。
突然,球被一个男孩用力踢了起来,冲着紫阁直飞过来。
子航一句小心话音未落,球就狠狠地砸上了紫阁的头,紫阁连人带车倒了下去。
子航扔下车子,跑上前,把他从地上扶抱起来,看见紫阁的鼻子在流血。
他把他扶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让他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