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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是这样欠下的(26)

于是方铮驰拿起另一张纸写下:把柄一定要抓,而且多多益善;适时施与恩惠,适可而止,否则过犹不及。

所以在随机应变之外还是得加上另外一句老生常谈——恩威并施。

随机应变!恩威并施!

精辟!!

能不能适应任何人,方铮驰不知道,但他断定一定适用于秦礼言。

方铮驰微笑着走出饭店回家睡觉。

17

秦礼言把整栋宿舍楼的报纸几乎全聚到了一起,翻完晨报翻晚报,一大半是找家政服务员的,要不就是焊工钳工瓦工水电工汽车修理工,他哪一样都不会,捣腾了好几个小时,闹得灰头土脸,一无所获。

网站上倒是什么工作都有,酒店男公关,月薪上万,人家要求也不高,似乎只要是男的就行,秦礼言看到薪水心直动,看到工作性质心直抖。

报纸扔了一地,他懒得收拾,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星期六,秦礼言一大早起来,想到张程都回来了,自己还得去电脑公司上班,原本没有的下床气“噌”一下冒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黑眼镜那儿把门敲得震天响,半天没人回应,小言气急了,大叫:“张程,你再不开我可不客气了,这门管踹不管赔!”

隔壁一人不胜其扰,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说:“你干什么呢?一大清早的!黑眼镜的论文不过关,昨天就被楚老师叫去单独辅导了。”

“啊?辅导了一夜?”

那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挥挥手,“成了精的网虫都是半夜上网,他们是两只高学历专业级网虫。”

秦礼言笑嘻嘻地直点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楚耗子精还指不定在哪儿指导黑眼镜呢?具体指导哪方面的业务,局外人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吧,深究得了那么多吗?

黑着脸去了电脑公司,老远就看见店门口停着辆大卡车,载着满满当当的电脑,秦礼言嘴角直抽搐,一件一件搬下来,再抗上楼放进仓库,几趟下来能折腾出腰肌老损来。

果然!店长叫:“秦礼言!搬电脑。”秦礼言只好脱掉外套精装上阵。

秦礼言才27岁,该是身强力壮朝气蓬勃才对,但是,他整天跟书本打交道,常年坐着缺乏运动,双手摇摇笔杆子还行,干体力活完全指望不上。

所以,当他楼上楼下跑了六趟之后,一屁股坐在卡车踏板上大口大口喘粗气,汗水顺着眼角往下淌。店长走过来,掐着他后脖埂子就拎了起来,“快点,在开店之前全都得搬进去。”秦礼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努力。

因此,某些事情的发生就在情理之中了,比如说,一台华硕笔记本从二楼顺着台阶滚到了一楼。

秦礼言傻愣愣地注视着电脑滑落勾勒出的优美弧线,店长傻愣愣地注视着秦礼言那张痴呆的脸。

“啊!……”秦礼言大叫。

“秦礼言!”店长大叫。

秦礼言哆哆嗦嗦捧起电脑,外包装变形了,店长抖着手一把抢过去,拖着秦礼言拐进一个小门。短短半分钟的路程,秦礼言哭丧着脸祈祷了上万遍:求求你,防震泡沫!求求你,防震泡沫!求求你,防震泡沫!……

店长眼睛闭了很长时间,一咬牙,扯开包装——泡沫散了!秦礼言眼前一黑。

“但愿没坏!没坏!没坏!……”店长跟念经似的,转头对秦礼言说:“要是没坏,就拿它当样机,要是坏了……”

秦礼言抖着嘴唇问:“坏……坏了怎么办?我……我要赔?”

店长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一伸手拔开泡沫——电脑……电脑瘪了!

“秦礼言!”店长怒不可遏,冲着他的耳朵叫:“你赔!八千一!”

秦礼言心口一甜,差点吐出血来。跌跌撞撞倒在椅子上,脑子嗡嗡直响,嘴唇发紫,喃喃自语:“又加重了……又加重了……又加重了……”

还没等到开店门,店长就把秦礼言赶了出来,说:“回去酬钱,明天交过来。”

秦礼言坐在马路边上,捏着手机,犹豫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翻出一个号码,接通了。

对面“喂”了几声。

秦礼言迟疑着喊:“妈……”

立刻,对面劈头大骂:“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今天再不回来,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

“我回去,我回去,我马上就回去!”

他妈冷笑,“回来?儿媳妇找着了吗你就敢回来?今天见不着人,你就永远都别回来。”

秦礼言抹了把冷汗,“那我……暂时还是不回去了。”

对面立即大哭,“老天爷啊!养儿子有什么用啊!还没成家立业就不着家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哭腔猛然一收,恶狠狠地叫:“秦礼言!你个没良心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声音渐离渐远,换了个中年男声,“小言啊!回来吧!快别念你那书了,骨肉分离,人间憾事啊!”

秦礼言使劲咽了口唾沫,“爸……我能不能……”

他爸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儿子的下文,他又发挥高中语文老师的专业长才说:“小言啊!天伦之乐,人之常情,终年远隔,为父心中哀痛啊!”

“爸……我们就在同一座城市,算不上远隔吧……”

好脾气的高中语文老师勃然大怒,“一个城东一个城西,都赶上长江头长江尾了,还不远?你打算离我们多远才甘心?”

于是,秦礼言原本是想借钱的,被他妈一哭闹,被他爸一感慨,忘得干干净净,还得费尽唇舌保证下星期肯定回家,由于秦同学过往记录不良,信誉受到了严重质疑,所以这次市内通话用掉的却是神州漫游二十分钟的费用。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宿舍,厚着脸皮,挨屋敲门借钱,你十块,他五十,凑了一上午才三千多一点,记帐却用掉了两张纸,债主多出二十好几。找出信用卡上银行,就剩下九百多块,秦礼言全取出来,现在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还差三千多上哪儿去找?

秦礼言猛然想起了黑眼镜,“全是你害的!”

跳起来大步流星往楚副教授家冲,到门口,一脚踹了过去,可门都快被踢烂了也没人吭声。

秦礼言转身下楼直奔校信息中心,进门就有人问:“小言,找黑眼镜还是楚老师?”

“黑眼镜!”

一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拍拍脑袋上的灰,“网线又插错了……你要是找黑眼镜,我建议你先找楚老师,你要是找楚老师,我建议你先找黑眼镜……”

全场唯一的女生,一巴掌又把他拍到桌子底下,对秦礼言说:“你别听他瞎掰,他们俩去市中级法院大楼了,全楼当机,检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知道,手机都关了。”

秦礼言耷拉着脑袋回去,坐在宿舍里等了一下午,眼看时间紧迫,不能干耗着,上哪儿凑钱?自己还认识什么有钱人?

秦礼言猛地一惊,还有他!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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