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瘫下来,已经欠人家十万了,怎么好意思再去开口?再说了,跟他借钱是要按最高利率算利息的。
黄昏时,李群来找他一起吃饭,秦礼言躺在床上直哼哼,李群大大叹了口气,问:“你还认识哪个有……呃……啊!你不是在我老板儿子那里打工吗?那人挺好的,去跟他借。”
秦礼言迟疑着开口:“你也认为我该跟他借?”
“我见过他几回,整天笑眯眯的一个人,挺和颜悦色的。”
秦礼言在心里大声嗤笑:那是表象!骨子里极其阴狠毒辣!
秦礼言磨磨蹭蹭考虑了一个多小时,被逼无奈,一脸悲壮地去饭店找方铮驰。
方铮驰居然不在!秦礼言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仗着暂时的勇气才来的,现在见不着正主,那点原本就不足的底气陡然之间消失殆尽。
西餐厅经理见到秦礼言很是意外,问:“总经理跟我说你这几天放假,怎么又来了?”
秦礼言强笑,“来找方总的。”
“他今天不值班,要不你打他电话吧,我把号码给你。”于是说了一长串数字,秦礼言没记住,经理干脆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
秦礼言“喂”了一声。
方铮驰非常吃惊,“秦礼言?”
“是……我是秦礼言。”
对面传来柔和的音乐声,还听到方铮驰模模糊糊地说:“你们去吧,别等我。”还有个不懂事的小孩不满地大叫:“又一个有事情的,老是聚不齐。”
“方总,您要有事就算了,我其实没什么事情。”
“好了!把手机还给吴经理,我给你的手机打电话。”
“嗯?……好。”秦礼言把电话还给西餐厅经理,走出饭店,手机一直没响,秦礼言很纳闷,翻了翻通讯录,居然真有方铮驰的号码,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存进来的。
又等了一会,走到车站了,电话还是没响,秦礼言的心凉了半截。看来谁都指望不上,还是回家跟父母商量吧。
秦礼言坐上公交车,几站路就到了家,进门之后,他妈意外极了,张着嘴笑了一分钟,猛然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没儿媳妇居然也敢回来!……你吃饭了吗?老秦啊!小言回来了。”
他爸从卧室出来,抓着报纸的手一阵颤抖,把报纸卷起来,一步冲上来,狠狠抽了他一报纸,问:“你吃了吗?开饭开饭!”
秦礼言一边吃一边支支吾吾把书和电脑的事情说了,钢琴没敢说,他妈抡起筷子就是一顿暴打,“缺钱知道回来了,早干吗去了!”
他爸“啪”一巴掌煽在他肩膀上,“你小子长本事了,学会欠债了,能耐不小啊!”
秦礼言蔫在椅子上,闷声不吭地承受家庭暴力的摧残。
他妈进屋取出两万块钱,甩在餐桌上,“我告诉你,姓秦的,再有下回,我拧着你的耳朵上你爸高中去游街,让你以前的老师瞧瞧他们教出来的好学生!”
他爸在旁边哎哎直叫:“我也姓秦,你别一秆子打翻一船姓秦的。”
秦礼言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妈,你好象也姓秦吧?”
他妈瞪了他一眼,憋不住,笑了起来。一家子全笑了起来。
晚饭还没吃完,秦礼言的电话响了,是方铮驰。
秦礼言接通,方铮驰说:“你的手机怎么欠费了?我刚刚才找到营业厅帮你充了话费。”
秦礼言猛然想起早上跟父母聊了很长时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方铮驰的声音很柔和。
秦礼言的困难已经化解了,人也开朗起来,笑呵呵地说:“没什么事,已经解决了。”
过了很久方铮驰都没说话。秦礼言试探:“方总?”
方铮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正在吃饭。”
方铮驰又不说话了,秦礼言直皱眉,今天的方铮驰不正常啊!太不正常了!
“你去吃饭吧。”
秦礼言疑疑惑惑地挂了电话。
他妈问:“谁来的电话?”
“这人叫方铮驰,我在他的饭店里打工弹钢琴。”
“你还会弹钢琴?”他父母一齐惊呼。
他妈又一筷子敲过来,“我的音乐细胞你一点都没继承,光知道你爸那点儿老古董,还好意思跟我说弹钢琴!”
秦礼言揉了揉腰,“妈,你的昆曲表演也是老古董。”
他妈又狠狠瞪一眼,又憋不住笑起来,一家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怜方铮驰一个人冷冷清清,抓着手机,冒着阴天的寒风,站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皱眉沉思。
18
秦礼言在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到电脑公司交了钱,店长问:“你以后还来吗?”你要还敢来,我就让你扫厕所!
秦礼言满脸堆笑地说:“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哪还有脸来见你?”再来我就是孙子!
店长欢畅地大笑,“那你走好,我就不送了。”快滚吧,越远越好!
“你留步!你留步!”你要跟出来,我就踹你!
回学校把昨天向同学借的钱全还了。
揣上一万块去图书馆。
刚上四楼,眼尖的图书管理员大老远就叫:“秦师兄……”
秦礼言赶紧打断他,“你怎么总分不清场合?这是图书馆!……馆长孙教授在吗?”
管理员尴尬地扯扯嘴,“馆长在,孙教授不在。”
“什么意思?”
“唉!”管理员立刻无精打采地叹口气,“别提了!孙教授多好的人啊!可惜生病了,只好提前退休,现在换了个半老徐娘,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吹毛求疵找出毛病来,我们都叫她‘斗鸡眼’。”
秦礼言大惊,“孙教授病了?什么病?现在在哪里?”
“唉!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在校附属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了。”
秦礼言哀叹,“还完钱我去看看他,老爷子整天和颜悦色的,怎么就病了?”
秦礼言上五楼,站在新馆长的办公桌前把来意说了一遍,馆长花了二十几分钟把情况问得清清楚楚,连犄角旮旯当事人忘记了的事情都翻出来问了一遍,秦礼言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比如,他说:“我是吃午饭时掉在食堂地上的。”事实是——吃晚饭。
图书馆会计室跑了一圈,终于大功告成,秦礼言伸了个懒腰,长长舒了口气。
下楼时,那不懂事的管理员问:“你的债还清了?”
秦礼言往他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伸手要茶,“嗯。”心说:零头还了,大头还没动呢。
管理员神秘一笑,指着前方书架,“师兄,左边书架上刚到了一整套民国繁体竖排版二十四史,还没人借过。”
秦礼言一脚踢过去,“你再说一遍!”
管理员呵呵干笑,一把将秦礼言拉起来,“你还是快走吧,我们这层楼最近不吉利,前两天一个英语系的师姐,把一本十八世纪的《牛津字典》给撕了,得赔二十多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