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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23)

宋临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回廊尽头,果然,那几个当差的一脸举棋不定地干站着。

宋临暗自嘲笑,又往前靠了靠,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听一会点一下头,而后,深深一揖。

正当此时,车子启动,宋临猫着腰紧随而去。

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回廊,宋临嘴角弯了起来,那几个人跟也不是退也不是,争论不休裹足不前。

一错眼,出了衙了,宋临急忙躲进一家布匹行里,把老板吓了一跳,宋临往椅子上一坐,架起二郎腿,飞扬跋扈地恐吓:“尔欺行霸市该当何罪?”

老板“砰”一头跪倒在地,抖着嘴唇还没开口,宋临慢吞吞地说:“尔面相还算老实,起来,先把门关上。”

老板如蒙大赦,“噌”站起来关门,宋临往后一靠,长长舒了口气,笑眯眯地说:“你怎么欺行霸市的?快快从实招来。”

老板腿一软,跪下咣咣磕响头,“老爷啊……”

“啊”后面的话宋临一概听不见,他忙着呢,转着脑袋找了条大点的门缝,不动声色地把椅子搬过去,眯着眼睛贴上去,街上情景立时尽收眼底。

只见两队衙役匆匆跑过,没一会儿又跑回来。

锦衣卫骑着高头大马目中无人地横冲而去,过路众人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

“快了,就快了。”宋临嘟囔。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一乘大轿缓步移来,窗帘高高挂起,朱佑杭执折扇的手伸出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窗棂。

终于……终于拐过街角消失不见了。

宋临极其温婉地扶起老板,“本老爷听明白了,你是被冤枉的,起来吧。”老头站起来,宋临左右查视一圈,神秘地凑过去耳语,“好好想想得罪什么人了,要不怎么会有人往死里整治你?”

老板惊恐万分,眼睛瞪得像铜铃。

宋临摆出“好自为之”的表情,拍拍他肩膀,走了。留下血液惊涛骇浪般四处乱窜的可怜老头绞尽脑汁搜罗仇家。

宋大人踱着小方步,摇头晃脑哼着江南小调,凝神眺望大轿消失的天际,扯唇一笑,然后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兜了个大圈子回到住处,中途在个小饭馆里胡乱填了点晚饭。

进门时已然月上中天,主人家熬得双眼猩红,“老爷,昨天的那位老爷又来了。”一边行礼一边递过一张拜帖。

宋临接了过去,看了一眼,上书几个大字——李××拜上。宋临皱眉,暗自疑惑:拜帖至于送两次吗?

回到卧房,拿起上次的拜帖,刚翻开,哗哗往下掉东西,宋临捡起来一看,大惊失色,“四……四千两银票?”双手跟抽了筋似的直抖,几张纸全掉到了地上,宋临蹲下来,颤巍巍地掀开拜帖,眼前一晃,一片金光灿灿,宋临“啊”大声惊叫,“金叶……金叶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时之间神情涣散手足无措。

宋大人有生之年还没见过金子,今天总算开了眼界了。

但是——

宋大人跟做贼似的,跳起来悄悄关上门,插上门栓,左右端详,还是觉得不保险,又拖了把椅子抵上。折回来吹熄油灯,摸索着捡起银票、拜帖和金叶子,匆匆塞到枕头底下。

这一晚上,宋临受的这份罪啊,翻来覆去睡不着,枕头硌得脑壳钻心抠肺地疼!

一夜未眠,鸡还在睡,宋大人却起来了,从枕头底下掏出罪魁祸首,把银票金叶子原封不动地夹进拜帖。天大亮时,笑着对主人说:“劳烦老人家退还此人,在下不认识他。”

老头疑疑惑惑地接了下来。

心病一去顿时轻松,宋临打着哈欠去衙门,半道上买了俩包子,一边吃一边嘀咕:“查账的果然是肥缺,我才上任几天啊,这帮送礼的就找上门来了,真是神通广大!”

此后半个多月,隔三差五就有行贿的,宋临不胜其烦,偶尔回去早了,跟送礼的碰个正着,只好硬着头皮打着官腔跟他们天南海北地胡搅蛮缠,缠到最后不是自己神志不清就是他们被轰跑了,总而言之——一概不收!

饶是如此,仍连绵不绝,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从此以后,宋临四更天就起床,睡眠严重不足,进了衙门先补一觉。傍晚,宋大人一朝被蛇咬,生怕被朱佑杭逮到,散了衙他第一个冲出去,然后满大街晃悠,随便找点吃的果腹了事。

几天下来,宋大人这新上任的户部六品主事,财没发成反而变得面黄肌瘦。

某天,宋临拐过假山,当头看见朱佑杭从正厅出来,宋临扭头直奔茅房。朱佑杭哭笑不得,长长叹气,提高声音说:“从今日起去刑部公干,备轿。”

宋临大乐,躲在墙角偷偷窥探,视线正巧跟朱佑杭撞在一起。

朱佑杭招手,宋临只好出去,走到跟前时,周围空空荡荡,宋临顿时绷直神经,离着七八尺表面恭敬实则周身戒备地垂首站立。

朱佑杭朝前走了一步,宋临立刻退一步。

“这些天,你没吃饭没睡觉吗?”朱佑杭只得站在原地。

“多谢尚书大人挂念。”

“傍晚率先退衙是为了什么?”

“家中……”

“好了,”朱佑杭打断,“不用挖空心思编理由了,”向前走了两步,宋临大骇,抬腿刚想跑,朱佑杭一把抱住,宋临大叫:“你放手!”

“我会放手的,但,不是现在!”朱佑杭抱着他进了正厅,放到椅子上,转身去关门,宋临弹起来逃到屏风后面。

朱佑杭也不追,就近坐下,不紧不慢地说:“你现在的模样何止是苍白憔悴?告诉我,怎么回事?”

宋临正四处找退路,没理他。

“就为了躲我?”

朱佑杭的话宋临根本没听清,他往后门挪了几步,“嗯”了两声。

“不想回答没关系,我不打算强迫你,”朱佑杭站起来,“我劝你别打开后门……”

话音未落,宋临“哗啦”打开门,“砰”又关上,面无表情地转出屏风。

“舍得出来了?”朱佑杭微微一笑,“不想见我,想不想见我的饭菜?”

宋临瞪着桌脚天人交战,一咬牙,“不想!”

“这些天我会一直待在刑部,”朱佑杭打开门,“你不必躲着我了。”渐行渐远。

宋临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头一阵没来由地惆怅,没过一会儿,宋临一肘子撞在屏风上,“神经!那叫以退为进!宋临,你小子别让他糊弄了!”

十几天之后,宋临刚进衙门,一个跑腿的正在等着,急忙上前说:“张大人请大人去正厅。”

上司召见,宋临心里忐忑不安,进了正厅,居然看见站了近二十个人,个个神情凝重,宋临往江秋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江秋低头侧身,贴着他耳朵说:“我也刚到。”

正在这时,一人喊道:“尚书大人到。”

所有人立刻肃穆屏息。

朱佑杭在主位上坐下,“承蒙各位……”一眼看到宋临,朱佑杭一顿,慢慢端起茶杯,拿杯盖不紧不慢地掠茶叶,吹皱茶水,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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