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看不出来,艾贝尔。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又一次佩服他上了锁的嘴巴。看样子从他这里是什么都问不到的,还好最近几天我常常和阿托斯的仆人们“聊天”,能听到不少关于这个显赫家族的陈年往事,虽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不过多少有点帮助。
“艾贝尔。”一个悦耳的声音召回了我的注意力,贝克特先生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我,“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先生。”
他直直地看着我,嘴角裂开一丝微笑:“听说你最近爱和安妮她们聊天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勉强笑到:“您听谁说的。”
“哦,对了,不光是女仆,听说园丁约翰也常常在花园里看见你。”
“啊,是啊……我发现那儿的风景不错。”
“是吗?”他又笑了,蓝眼睛里像要滴出水来,“阿托斯最美的景色实际上不在那里,你找错地方了。虽然偶尔看看也不错,但如果接着几天都去吹海风对你的身体就不好了。”
我觉得自己背后开始出汗:“好的,我以后会注意……”
“乖孩子。”他又低下头,“请叫人给我送杯苏打水进来好吗?我有点口渴。”
“是。”我连忙朝门边走去,这时背后又传了他的声音,“对了,顺便叫赫德森太太进来把那些废报纸整理一下,都被翻乱了。”
我真是自不量力!
这是我深切体会到的一件事——
那个人,太厉害了,我凭什么认为自己会逃过他的眼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查!我真是个笨蛋!
白天他的那番话简直就是一种警告,警告我立刻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天哪,这好象是他第二次警告我了!我可不认为他会好心到再给我第三次机会!
放弃吗?可我并不甘心!
外面的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天黑得比任何时候都早。我靠在甬道尽头的回廊里发呆,望着闪电像银蛇一般在厚厚的乌云中穿梭,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尴尬的处境中。无论我是朝前还是朝后都很困难!
我长叹了一声,慢慢走回甬道;现在快十点了,相信贝克特先生和伯爵大人一定回房间了。
“布赖恩先生,布赖恩先生!”这时一个穿着长裙的身影出现在甬道的尽头,焦急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爱丽?”我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找了您好一会儿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脸慌张地拉住我的手,“您这几天是不是去了三楼?”
我脸上一僵:“当然没有……那里是‘不允许’去的嘛。”
“真的?”
“真的。”这个小姑娘,我想起自己的十字架和园丁约翰的回答——我可不敢保证她是不是那个精明人的探子。
但我的回答让她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那就好,只要不是您就好了,否则连我也要跟着倒霉呢!”
“怎么了?”
“刚刚阁下在上面大发脾气,说是有人擅自去了三楼,而且还——”
“爱丽!”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陈述,我看到安妮站在逆光的地方看着我们。
“贝克特先生吩咐你立刻上去,把摔碎的东西打扫干净。”
“是。”她露出非常不情愿的表情,冲我苦笑了一下,提着裙子跑开了。
安妮慢慢走进我,看了看周围:“您真的没去三楼吧,布赖恩先生?”
“恩。”我是还没找到第二次去的机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哦,”她压低了声音,“那个地方是伯爵藏着的秘密,刚才他和贝克特先生吵了起来,说是有人偷偷进去了,怪贝克特先生没有好好管理这个庄园!他可是大发雷霆呢。”
我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然后呢?”
“不知道,我是在门外听到的。但是伯爵好像在房间里找到了掉在那儿的东西,他把那东西扔在地板上,说明天就会查出来到底是谁。”
今夜又下了雨,气温骤降了很多,伯爵大人的怒气让庄园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所以大家都早早地回房间享受温暖的壁炉和大床。
我知道自己很笨,真的非常笨——哪个聪明人会明知危险却还一再地重复?
我照着那天晚上的布置安排好一切,把房间里的灯调暗了一些,捱了几个小时才再一次摸上了三楼的那个房间。
是的,我又去了“禁区”;尽管担负着得心脏病的危险,我还是去了。
爱丽和安妮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无论如何我也没有勇气去承受伯爵大人的愤怒,我想不起来上次自己是不是丢了东西在三楼,但我知道即使是一根头发也可以让他们猜出来:整个庄园里不就是我一个人有银色的头发吗?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次“贼”以后经验丰富了,虽然依旧有些紧张,但我并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在确认了没有人在附近之后,我连蜡烛都没点,贴着墙边的阴影来到那个房间门外。
扭开门进去,我蹲下身子,摸出口袋里的火柴……
一圈昏黄的光突然毫无预警地从墙上燃起来,逐渐扩大,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的胸口像被大锤猛地一击,差点停止了呼吸。
贝克特先生歪着头靠在煤气灯下,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不是跟你说过吗,艾贝尔,有人的房间一定要亮着灯,你怎么不听呢?”
我手中捏着蜡烛和火柴,像看见幽灵似的看着他。
完了!他发现了,他竟然发现了我!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凉,
“你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啊。我告诉过你三楼是不能来的‘禁区’,为什么你偏偏要尝试呢?男孩子们的探险游戏在16岁前就该结束了。”
贝克特先生悠闲地走过我身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火柴掉在了地上,我像被鞭子抽到一样跳起来,瞪大眼睛盯着他。他要干什么?他会杀了我吗?
“不用紧张,艾贝尔。”他扬起修长的手指示意我坐下来,“为什么不放松点儿?”
我全身都在发冷,他的笑容这时看来分外诡异,让我寒毛直竖。我转的僵硬的脖子,想找到伯爵的影子——他在我身后吗,他为什么还不来掐死我?
“你在找谁,小伙子?”他吃吃地笑着,“这儿就咱们两个人,只有你和我。”
我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
“伯爵大人思考再三,决定由我来处理这件事,”贝克特先生露出一个“你真幸运”的表情,“不想向我解释什么吗?”
解释?这个时候我该解释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来这里的人果然是你,艾贝尔,我说过你很聪明,你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
“你……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把身子贴在墙上,小心地提防着他。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只是做了个猜想,把它验证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