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倒吊的男人(16)

我的脑子里嗡地一响:“难道……你和伯爵的争吵是在演戏?”

“对!”他笑容可掬。

我被耍了!

一股怒火在我胸膛里燃烧起来——是啊,从一开始我就像个猴子一样被他们逗着玩儿呢,他们是老爷,一直都是!

贝克特先生望着我逐渐燃烧起来的双眼,突然浮现出一种迷离的神态,那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天哪,艾贝尔,我早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我把你招聘进来开始我就该想到了,你真的太像了……”最后一句话消失在他的呢喃中。

我想我的耳朵没听错。

他慢慢收敛了笑容:“你迟早会明白一切的。你是从第一天起就慢慢起了疑心吧?又从安妮那里打听到过去的事,还去书房找到了密室的图纸,所以才会一步一步摸进这个房间。”他凑进我的耳朵,“你躲在花园里观察过我,对不对?你还找过约翰……是的,该做的你都做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做得好一点儿,到处留下破绽。我提醒过你这个庄园的主人是谁,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你不应该把问题提得那么明显,也不应该在伯爵的书房里做那么多小动作。”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了解我的一举一动?”

“是啊,隔壁的密室你已经发现了,这可是伯爵大人们为了防止被暗杀而弄的机关之一呢!何况还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一些看不到的关于你的情况。”

爱丽——她真的是他们的眼线。

“那么在办公的时候干这工作的就是……”

“我。”

果然。

“你怎么知道我拓了密室的图纸?”

“是伯爵大人发现的,你碰的那本书上有不少的灰尘呢,多不小心呀。”

我感到他的呼吸在我脖子旁边分外明显!好啊,这样也好,我应该横下一条心,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监视我?让我穿着别人的衣服晃来晃去?我到底算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向我扔了过来:“看看吧,这就是你要找的答案。”

我接过来,觉得有些眼熟;这是伯爵的怀表。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把它摆放在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它。

我轻轻打开,在圆圆的表盖里,嵌着一张很小的照片——我在一瞬间以为那是一面镜子: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头像,和我一样的年纪,和我一样的清秀,甚至还有和我一样的银色头发。但不同的是,他的五官更加挺直、高雅,眼神平和而安详,就像一个天使。

“他……”

“他就是伯爵大人的弟弟,科比里斯·潘克赫斯特,也叫……亚森·加达。”

我恍然大悟:“我一直是被当作了他的影子?”

“是的,这就是他的房间,放着他的书,他的摆设,他的衣服。”贝克特先生环视这间屋子,声音低沉,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在伦敦时,我从一大堆应聘的人里面一眼就看中了你,因为你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你才选我。”

“是,我告诉伯爵,让他雇用了你,把你安排在二楼的房间里。你在这里真好,可以让他感觉科比里斯似乎回来了,不,甚至是根本没有离开过。”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从自己的弟弟手里夺得了一切吗?干嘛又要把我当成替代品,还把自己的家产都送给他?”

贝克特先生笑笑:“你连这个都知道了,是偷看了伯爵给费麦司律师的信吧?”

我的脸上有些发烧:“我看了那张扔掉的吸墨纸。”

贝克特先生竟赞赏地点点头:“我告诉过你不要太相信安妮的话了,她是个很偏激的女人。科比里斯是自己放弃了爵位和财产的,他是个好孩子,他尊敬自己的哥哥——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两年前,当长辈们讨论爵位继承问题时,他不愿意和他争,所以他走了,隐名埋姓去了希腊。但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却谣传是伯爵害死了他。”

“那伯爵他……”

“他?”贝克特先生突然挑起了一边眉毛,“你还看不出他的想法吗?”

是啊,我转念一想,为什么我还看不出来:他总是时时带着怀表,打开了放在面前;他看见我穿着那套西服时专注的目光几乎让我难受;他强吻我以后却露出那种痛苦的眼神;他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

他是深爱着科比里斯的。

我捂住嘴,硬生生地压下了喉咙里的惊呼。

“明白了吗?”贝克特先生从我手里拿回怀表,“大人他甚至连这个爵位都想给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弄垮了希腊那边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因为一旦有证人出来说话,科比里斯的身世就会成为极大的阻碍!恩,伯爵可是一个为了目的不论手段的人,至少为了那个人,他什么狠心的事都可以做。”

我脑子里浮现出埃涅克先生的脸,原来他只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我看着贝克特先生那双湛蓝的眼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帮他?你在他身边又算是什么?”

贝克特先生修长的身子突然一颤,苦笑了几声:“那天晚上在花园里看到我们的果然是你,你都知道了。”

“对不起,我是无意中看到的。”

“我叫爱丽把链子送回你房间时,你居然还很镇定地装作若无其事。真不错啊!”

“那时我能说什么吗?”我嘀咕了一句。

他笑了,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秘书?朋友?情人?可能……我只是待在他身边而已……”灯光下,他优美纤细的脖子像无法承担那颗金色的头颅了。

这个可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我能感觉到,他在这一瞬间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面具——他是个善良的人,报纸上的一切是真的,他在面对那些小鸟儿的时候露出的是他的本来面目,这几乎让人无法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是什么魔力让他改变得这么彻底?

一个念头从我心底冒出来:“你爱他吧?”

贝克特先生惊讶地望着我。

“你爱他,所以你舍弃了前途无量的律师这个职业来做一个小小的秘书,帮他完成心愿;你充当他的情人,贡献自己的身体 ,甚至为了安慰他而费尽心机找我来作科比里斯的替代品……你……你真是个傻瓜!”

我惊讶自己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一口气说出来!

贝克特先生却没有反驳,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痛苦,最后低下了头,轻轻地笑了:“艾贝尔,你……真是一个直率的家伙……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真笨。当我在伦敦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自己没救了,我从来没想到这种荒唐得可笑的感情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我没办法抗拒……我疯了,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