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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128)

“是,可死了就不是了。小缺,我虽不会再算计你,却是防着你算计我……所以我来七星湖前,早已安排火凤堂与神龙堂共掌赤尊峰。三年内,若非我传唤,绝不插手我的任何事,哪怕我死,也不准他们用赤尊峰弟子的性命犯险。”

苏小缺静静听着,眼眸中有些怒气,却更有三分敬重。

谢天璧略偏着脸,今夜正是朔月,窗外夜色浓重:“我欠你,所以我现在在这里任你处置,但你要知道,谢天璧是赤尊峰之主,此行已是任性,赤尊峰弟子的性命,不该为我的任性付出任何代价。”

苏小缺垂下眼睫,谢天璧的手苍白修长而有力,这些时日,却瘦了许多,显得有些骨节过分的突露,一时心中怅然疲倦:“你怎会知晓……我会借机绞杀赤尊峰势力?”

谢天璧薄唇略勾,笑得有几分得意嗜血更有些深藏的寂寞苦痛:“小缺,你还在白鹿山被聂叔叔打屁股,跟厉四海斗嘴打架时,我早已是赤尊峰的少主,掌管一切。有些东西,我不得不很早就学会……不单是你,便是唐一野,也太嫩了些。”

苏小缺静默片刻,微微一笑:“你说得是。不过,我会慢慢学,总有一天会不逊于你。七星湖与赤尊峰,从来便是并驾齐驱,我身为七星湖之主,也不能输你太多,是不是?”

在无星无月的夜色里,两人之间却是互相通透相知,异常奇特的契合而亲近。

谢天璧忍不住笑,伸出手臂拥着苏小缺,苏小缺俯在他的胸膛,双手揽在他的腰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抚摸他的腰脊,轻声快乐的笑。

谢天璧下巴贴在他的头顶,低声道:“也好……反正你怎样我都喜欢。哪怕不单纯了,不够好了,这样坏着的苏小缺,我却更喜欢。”

苏小缺嘻嘻笑着,说出的话却缜密而冷静:“我还是得试试,朱阿姨龙堂主他们是不是当真那般听你的话,毕竟你是赤尊峰的教主,我就不信,他们敢见死不动。”

谢天璧似笑非笑,道:“他们更不敢不听我的命令,而且他们绝对相信我能活着回去。”

苏小缺哼的一声,抬手点了谢天璧几处大穴,道:“睡吧,明早咱们便出发,我亲自送你去死。”

谢天璧却笑得开怀轻松,甚至有几分身处情爱中的调笑:“为什么不用银针了?嗯?”

苏小缺随手将他压倒,趴在他身上,鼻尖相对,道:“银针你会逼出来,我又舍不得你疼,只好辛苦些,每隔六个时辰,重新给你点上一遍要穴。”

两人嘴唇离得极近,谢天璧暗影中见他唇瓣光泽神秘,如宝石浸水,一时情动,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碰了碰。

苏小缺只觉嘴唇酥痒,轻轻一笑,避了开去,静静凝视谢天璧片刻,感受着他的呼吸,却又低下头,吻上他的唇。

四唇相接的刹那,两人心中均是怦怦乱跳,宛如少年不解情事之时的狂喜而青涩,如此亲密相爱的一吻,几乎美好到不真实。

苏小缺脸颊微烫,自己知道定是红了,舌尖在谢天璧唇瓣上游移,竟不敢深入其中。

而谢天璧于这种接触,也是双手火热,唇瓣紧紧贴合,却不深入,微阖着一双星眸,唇齿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沉而沙哑,似满足又似压抑。

良久,苏小缺模模糊糊道:“真好……”

谢天璧脖颈后仰,离得开些,眸光虽亮,却不是往日刀锋孤星也似的寒,而是有层莹润如月光的色泽,半晌低笑道:“好么?”

双手枕在脑后,笑道:“以后更加好……”

苏小缺呸的一声,这一天心境跌宕,疲倦不堪,静静躺好不一会儿已然睡着。

谢天璧深知他为什么这等坚持将自己送往丐帮。

苏小缺本不舍得杀自己,又不愿这么轻易原谅,心中终是对死去的路乙有愧。想来想去,只能借自己为饵,企图斩杀赤尊峰帮众替三年前的路乙报仇,内心深处,定然不愿自己当真死在丐帮的三刀六洞之下,而是希望借赤尊峰之手,救自己逃出生天。这样一来,赤尊峰弟子的血,祭奠路乙,自己的性命,不是不取,而是取而不得,此乃天意,并非他苏小缺心软放过。

这等弯弯绕的心思,也只苏小缺才有,苏小缺向来便有把原本就复杂的事情搞得更加扑朔迷离的本领,想到此处,不觉微笑,偏过头去,轻轻拨开他脸上的发丝,心中发狠,看来他是不到绝境绝不会看清自己的心思了,能斩开乱麻的快刀不在自己手中,只在他一念之间。

第七十五章

第二日出发时,七星湖一切已安排妥当,苏小缺略一思忖,格外吩咐崇光道:“百笙在黑水湖水牢里,十日后放他出来,好生照料,等我回来再作处置。”

崇光点头应了,却迟疑道:“百笙……他做什么了?”

苏小缺看他一眼,淡淡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想杀我而已。”

崇光啊的一声轻呼,怒道:“他怎么敢!你……你没事吧?”

苏小缺鉴其颜色,见他并无异状,放下心来,微笑道:“自然没事。”

说罢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很快回来,你好生打理事情。”

看着他仰起脸,既纯真又妩媚的神情,像一朵妖异而柔弱的脂醉花,不由得有些怜惜,柔声道:“给你带一对泥人儿,好不好?”

崇光惊喜交加,猫眼被点亮也似,光彩夺目,连一旁黄吟冲都把蜜糖般黏稠的眼光从苏小缺身上暂离了片刻,转为注视凝望崇光,满脸惊艳之色。

崇光半低着头摇了一摇,拽住苏小缺的衣袖,腻声道:“要你自个儿亲手捏的。”

苏小缺一点头:“好!”

丐帮临州总舵设在一个普普通通有些破旧的四合院里。

秋日午后,顾六指正指点一个小乞儿在院子里练那屠狗刀法。

小乞儿约莫十岁上下年纪,一双大眼乌溜溜的,脸蛋作花猫状圆鼓鼓脏兮兮,一脸聪明像,高高挽着袖子,一只手干干净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很是整齐,手指极长,看着极为灵巧,正握着把尺余短刀。

顾六指三年前烟霞山遭袭,断了右臂,好在之后用药得当,又是潜心苦练,一身武功也未曾搁下,只换了左手执刀,他的屠狗刀法取自仗义每多屠狗辈,一经施展,大有慷慨悲壮义气奋勇之象。

此刻正苦心调教这名小乞儿,学这屠狗刀法。

可惜这小乞儿看着聪明,却显然不是练这套刀法的材料,顾六指再三催促,方才懒洋洋的拔出刀来比了个姿势,该是马步他却半蹲,胳膊肘该直他却略曲,刀尖上提胸口他却下指小腹,每一处都不多不少的省上三分力气。

顾六指看他姿势本就生气,再一看他手中刀刃,见又是泥又是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鼓着肚子,颇有几分河豚鱼的意思:“小马儿!你这刀怎的搞这么脏?习武之人,连自己的兵刃都脏得跟狗子屁眼里掏出来也似,还能有什么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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