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瞬间听懂了,这位算是厂里特聘的技术小拿,和一般工人是不同的。
孟同在厂里工作几年,慢慢和金玉看对了眼。
他即使去了机械厂工作,却也依旧住在村里知青院。直至72年知青院有些拥挤时他才搬到厂里的宿舍去。
因着他在村里生活几年,楚沁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
孟同是知青院里少有的活泼人,他不像外来者,自打来了高树村,自来熟得仿佛回到他老家。
他和村里人熟到什么地步?
熟到张飞燕她奶奶如此抠门一人,都愿意在过年时给他抓一大把煮花生。
要晓得,同村这么多年,楚沁甚至都没从张老太太手里拿到过一颗的花生,可见张老太太对他有多喜爱了。
孟同长得也板正,身高粗粗估计得有一米七八左右,浓眉大眼,是当下最受欢迎的男生类型。
村里不少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但困于知青这层原始身份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等到他在机械厂站稳脚跟甚至转正,一月能拿40多元的工资时,有想法的村民们又惊奇的发现他被乐水的金玉拿下了。
杨大姨得知消息时也匆匆地来找过楚沁,等听楚沁说完男生脾性后倒是放心一二。
“听你这般说,那位孟同是个有本事的,金玉说的计划申请房子想来能成。”杨大姨叹道。
楚沁倒是没想到房子这一层。
不过孟同有技术傍身,金玉在会计室也渐渐站稳脚跟,两人往后真在一起了,申请房子还是能申请得到的。
这几年机械厂总是在盖盖停停的扩建,据说扩建的大头都在宿舍上。
这是万人大厂,绝大部分人来自外地,都需要靠机械厂分配房子,自然得建许多宿舍。
如今现在后山的一处小山峰上,都能见到机械厂的楼房,可见机械厂扩张得有多快了,快到从村里骑20分钟的自行车就能进入机械厂的范围。
金金金玉成家立业,杨小舅的大儿子,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表哥的大儿子也已成家立业。
楚沁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就如同一把握不住的细沙。
时间匆匆,转眼来到76年。
——
1977年。
这年是特别关键的一年,楚沁想。
她是56年年底穿越来的,过了76年年底她就穿越20年了,她彻彻底底成为了这个年代的楚沁。
77年是她迈入第三个10年的关口。
不过,特别不是特别在这里,更特别在大环境即将改变。
她为啥会这么觉得?因为她从和张飞燕的平日谈话推断出来今年会有大事发生,大概还是大好的事。
其实聪明人已经觉察出来了,最近这两年氛围是有点转变的。
特别是进入76年后,就连楚沁都从县城气氛和报纸上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她压抑住兴奋,抱着元元亲了又亲,把这闺女亲得满脸通红。
等77年10月,她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有点愣神。
啥呢?
报纸上说9月份开了场会,而在这场会上领导们做出了恢复高考的决定。
楚沁此刻并不在村里,而是在县城。
手上的报纸也是今天刚出的报纸,今儿带着闺女来县城,见到县里有人拿着报纸在路上哭喊狂奔,她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
楚沁立刻冲到书局去买报纸,拿到报纸的那一刻猜测成真。
她鼻头一酸,眼眶也不由得发红。
书局里和她相熟的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了,感慨道:“哭就哭吧,多的是人哭。刚刚有个人甚至激动的晕过去,我们主任才把他扛去医院呢。”
楚沁强把眼泪憋回去:“谁要哭了,我这是被风迷了眼。”
说着让她再拿三份报纸来,然后匆匆带着闺女去百货商店买了几斤巧克力奶糖,完了猛蹬自行车,一路赶回家。
村里人都在地里工作,楚沁今儿也本该上工的,可谁让她答应了闺女若是考满分就带她去买奶糖,所以今儿自然就请了假。
因为村里还没通电,广播没法来,村里的人自然也没法晓得这则消息。
于是当楚沁骑着自行车从村口而来,一路猛挥舞着报纸,嘴里大喊“恢复高考了”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喊到打谷场的位置时楚沁嗓子都喊哑,不等其他人赶来问她,她匆匆把三张印着“恢复高考”几个大字的报纸贴在墙上。
她正贴完,有知青飞奔而来。
“啥,楚沁姐你说啥?!”这位知青红着眼激动问。
楚沁嗓子都要冒烟了,没说话,只指着墙上的三张报纸。
知青立刻去看,看到“恢复高考”四个字时他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元元有点被吓到,抓着楚沁的手愣愣地看着那位知青。
有第一个人来看就有第二个人来看,没一会儿打谷场上就站满一堆的人。
楚沁望着远方,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和阵阵抽噎声,叹声气带着元元回家。
高考是知青回城,脱离繁重体力劳作的一条路,也是绝大多数农村青年的路。
她也得准备高考,她也想试试。
楚沁70年那会儿就已经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这几年来在学习之事上放松很多,她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
不过幸好她的书还在,笔记也还在,捡起来不算太难。
可当楚沁得知12月份就得高考时,她就有点抓麻了。
“真是12月?”楚沁瞪大眼睛。
纪竟遥点点头,然后把几本写着练习题的本子交给楚沁:“从老谢那里拿来的,他妈他妻子他丈母娘都是老师,还都是数学老师,这些题目是她们编出来的。”
楚沁啧啧称奇:“这属于教育世家了啊。”
她接过练习本,翻开看看,果然被上头的题目所吸引。
纪竟遥又道:“我觉得你这一个多月就别去上工了,待在家里安安心心的复习,这样考上的几率大些。”
楚沁考虑片刻,点点头。
既然决定要参加,必然是要竭尽全力,否则往后限制年龄,不让她考试了咋办。
她当即就去找韩队长请假,可没想到她竟然不是第一个来请的。
“知青们都要请假啊?”楚沁道。
韩队长点点头,他抽着烟说:“我也不是什么恶人,咱们村不差知青那点人,也就随他们去了。
这些孩子十多岁就来咱们村里,像江冉他们那头两批的知青,说跟咱们村土生土长的孩子一样也不为过,都在咱们村生活十多年,哎能考上去就尽量考上去吧。”
韩队长有时心肠很软。
他这么多年来对知青很好,没村里人欺负这些外来者。有女知青要跟村里男青年结婚他都会找到女知青问清楚,怕人家姑娘被欺负。
而在这正值秋收的关键时刻,他还是放这些知青们去复习了。
韩队长又道:“至于咱们村里的孩子也一样,想考试的都回家复习去,我们累这一年,把时间腾出来给你们。”
楚沁心中微叹,觉得韩队长的善心必定能结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