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叫住,宋鱼也不好再离开了,她转头看过去,看见女医生下了台阶走了过来,但姜延周脚下没动,只是歪着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他要看出她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宋鱼莫名就不想被他看出来。
她避开他的目光,只回答了女医生,“嗯,我要一点小事要麻烦姜... ...姜医生。”
这口气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病人来找姜延周一样。
而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不会占用他太长时间。”
女医生细瞧了瞧她,并没有问下去,只是朝身后的姜延周招手。
“呆在那干嘛?过来呀!”
宋鱼从没好意思用这样的口气招呼姜医生,但女医生并不在意,而姜延周显然也毫无介意,听见这话举步走了过来。
他又在看她,好像真的要把她的心思看透。
但宋鱼就是不想让他看出什么。
他不说话地走过来,她也没有直接开口,反倒是女医生叫了姜延周。
“介绍一下呀!”
有她催促,姜延周才开了金口。
“这位是皮肤科的傅医生。”
他目光在她身上又落了落,宋鱼听见他介绍了她。
“这位是,我的房客。”
房客。
宋鱼突然觉得这个身份也挺好。这样她就可以跟这位二房东,拿了钥匙立刻走人了。
不想这时,女医生突然抱了臂,不耐烦地看了姜延周一眼。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只说一半?”
她问姜延周。
“你叫我一声表姐很难吗?”
问完,不等姜延周回话,直接跟宋鱼道。
“别听他胡说,我妈和他妈是亲姐妹,我是他表姐!”
表、表姐?
宋鱼顿住,抬眼去看姜延周,只见姜某人方才一本正经的脸上,此刻露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微微歪头,目光仍旧停留在她眼睛上。
刚才宋鱼不想被他看出什么,此刻就更不想了,她莫名慌乱。
况且他有什么好看她的,是他刚才介绍人只介绍一半,不说这位傅医生是他姐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偏他好像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问题,还去问傅医生。
“难道你不是皮肤科的傅厦傅医生?”
傅厦无语地摊了手,不再搭理姜延周,直接拍了拍宋鱼。
“难为你怎么租到他的地盘去了?姜延周这个人啊,心眼子多得跟马蜂窝一样,你以后最好少搭理他。”
这话一下说到了宋鱼的心坎上。
她不由点头,“好。”
话音落地,某人就盯着她问了过来。
“好?”
宋鱼:“... ...”
傅医生的性格似乎很爽利,是那种路见不平会拔刀的女壮士,立刻就瞪了姜延周。
“我告诉你,你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宋鱼赶紧在旁点头。
姜延周低声笑了起来,越发盯紧了宋鱼。
“你还点头?到底最近都是谁在欺负谁?”
宋鱼:“... ...”
宋鱼不由地紧张,他不会把最近两人之间的乌龙都说出来吧?
但姜延周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电话,转身就往急诊的方向去,“有点急事,我先过去一趟。”
说话间,快步甚至跑了起来,去了急诊室,转眼就没了影。
“啧啧,姜延周这个骨科大夫可真是忙呀。”
宋鱼听傅医生叹了一句。
她也早就感叹于此了,这时不由地问了一句。
“那姜延周当时,怎么就选了骨科呢?”
傅医生听见这话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临床学完才选了骨科,是因为想要学骨科才入了学医的门。”
宋鱼讶然,“那他岂不是很早就决定了?”
傅医生说是,她回忆着,说比自己还早。
“大概十几岁吧,也可能不到十几岁,姜延周就立志要学医。说起来,就算在医生里面,也是少有的信念坚定的人。甚至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也没有放弃... ...”
第29章
医院附近, 餐馆。
傅医生不由分说地,拿着姜延周的钱夹,请了宋鱼吃饭。
餐食很简单, 但傅厦说了很多, 宋鱼从没有在别人,尤其是姜延周口中听到的,有关他的往事。
傅厦说他学骨科的起源, 大概是儿时见到了太多的病患。
姜延周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 而且因为热衷于创业,可能短时间内家业数百万不止, 也可能转瞬就欠上一屁股债,姜延周上学那会不太能见到父母,多半跟在爷爷身边。
但姜爷爷总惦记老家的房和地,一有点空闲就带着姜延周返回老家。
姜家所在的村子叫做常家村,村里大部分都姓常, 这些常姓村民们多半沾亲带故, 姜家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就姓常, 邻家爷爷和姜延周的爷爷是发小, 而姜延周也和他家的孙子常有思年岁相差不大, 从小玩在一处。
但是常有思的爷爷和村里许多常氏的村民一样, 患有一种有家族遗传倾向的病,叫做强制性脊柱炎。
村里很多人都患有这种病,本来家境都不富裕, 这种病发作之后还影响劳动,但很多人都传言, 说到了四十岁之后,病就自己自愈了。村人家中没钱, 多半都指望着四十岁之后自愈,可四十岁之后能摆脱掉这种病带来的痛苦的人,屈指可数。
这种病一直到现在也无法治愈,算得上是骨科和免疫医学中无法破解的难题。
傅厦告诉宋鱼,“你看有很多大明星、有钱人,也不能治愈这种病,只能通过药物或者其他手段来维持,不至于过于影响生活。可是穷人很难。
“对于贫穷的人来说,这种病无法正常生活还会影响劳作,有很多病人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更因为疾病负债累累。”
她说就好像被下了诅咒一样,“因为遗传的原因,村子里的人莫名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循环,有些家庭甚至一代一代人不停重复,难以彻底摆脱泥淖。谁能来拯救呢?也许只能寄希望于医学的进步。”
宋鱼默然。
傅厦长长叹气,她说姜延周从小生活在常家村里,这样的事情,就是看得太多。
“但也有可能是看得太深,毕竟常有思的爷爷就是这种病。”
她说常有思的爷爷也相信村里的传言,抱着这种病四十岁会自愈的心理,年轻的时候发病了就勉力挺着,没去花钱看过病,但到上了年纪,却发现这病完全没有自愈,反而引发了许多其他的病症。
常有思的父母早就不在了,父亲早逝,母亲离开后再没回来,爷爷身上又压着好几种病,爷孙两人全靠救济金活着。
但常家爷爷还得吃药,不然强制性脊柱炎和越来越严重的并发症,随时都可能要命。常爷爷只能跟着村里人一起买药吃药,但是这些药他弄不明白,常有思也弄不明白,就去找最好的朋友姜延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