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贺连生,廖志贤也报名了今年的高考,秦艽在找复习资料的时候也顺便帮他找了一套寄回去,他和大姐能不能在一起,就看他表现吧。
第50章 出事
1977年高考是在年底12月份举行的, 秦艽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印象深刻,因为就在老贺去参加高考这一天,卫生所发生了一件大事。
雪天路滑, 老钱跟着给养车出去进药, 好巧不巧在回来的路上,车轮陷在雪里动不了,刚好那地方又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无论往镇上走还是往省城走都距离甚远,小张师傅和老钱,只能苦哈哈在车上等救援。
而厂里呢,最近年底也是忙成一锅粥,补给车没回来,大家都以为是不是在省城留宿了, 也就没留心。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还是秦艽。
她跟老钱搭档这么久,深知他的性格,别说下雪, 就是下刀子, 他也会尽快赶回来, 因为厂里和镇上这么多人口,都等着药品救命呢。
平时下午三四点就能回到所里,这一次却直到夜里睡觉前都没听见车子进厂的动静, 她越想越不对劲,心里隐隐有股不安,这雪实在是太大了,大得不同寻常。
更何况, 这一次出去进药还有点棘手, 因为镇上有个农民社员脚底板被锄头伤了一个很深的口子, 急需抗感染的药物和破伤风疫苗,这疫苗还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注射才行,老钱当时火急火燎的出去,最主要目的就是领疫苗的。
他那么尽职尽责的老干部,不可能在外头耽搁。
秦艽越想越不对劲,想把身边人喊醒,忽然又想起老贺第二天还要高考,不能打扰他,赶紧披着衣服去隔壁叫赵青松。
虽然她对赵青松一直挺看不上的,尤其离婚后更是看见他都烦,但不可否认在后勤保卫这一块,他是专业的。
赵青松一听,果然很上心,毕竟这是两条人命,赶紧把保卫科的人都叫起来,没车子开,就骑自行车,扛着铁锹沿着公路去找人。
秦艽返回屋里,老贺也醒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睡眼惺忪地问,平时不可能睡这么安稳,主要是昨晚临睡前喝了秦艽调制的安神茶,这效果真不赖。
“老钱可能出事了……”巴拉巴拉。
老贺有点懊恼,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叫醒他。
“没事,赵青松带人去找了,你赶紧睡吧。”
贺连生现在虽然跟赵青松关系不复以往,但对他专业技术能力也不怀疑,“行。”
他躺下,在安神茶的作用下,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秦艽却睡不着,一会儿给他掖被角,一会儿把豆豆的小手小脚塞进被窝里。他们这张炕实在是烧得太热了,小孩屁股上有三把火,压根耐不住,小脸都是红扑扑的,浑身小火球似的。
平时小火球喜欢往妈妈身上靠,要窝进妈妈怀里,秦艽还嫌热,但今晚却不一样,这种热烘烘的感觉,似乎能抚平秦艽对冰天雪地的恐惧。
以前,秦艽觉得人类适应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是无穷的,但今晚,她发现,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力量真的微不足道。
大概凌晨六点多的时候,秦艽听见有保卫科的人回来家属区叫人,家家户户亮起灯来,男人们全都出动,据说是车子陷在距离冷河镇三十公里的地方,老钱和驾驶员小张已经昏迷不醒,需要大家接力先把人救出来。
秦艽也想帮忙,但这种时候,老贺还要高考,豆豆还小,自己一个女人,力气也没男人大,去接力好像也干不了什么,只能问清楚老钱和小张目前的情况,知道只是单纯的体温过低,赶紧去卫生所准备所需药材,确保人回到就能第一时间喝上救命药。
同时,以防万一,她也把老王和老刘叫起来,让他们把西医抢救药品带上,跟着人去现场。
贺连生自然也睡不着了,起床之后骑着自行车直奔考场。
冷河镇虽然小,但人口不少,省城特批给设了个考场,就在镇高中,他过去也很快。
等秦艽刚把回阳救逆、温里散寒的药熬好,人也送到了,幸好她当机立断决定派老王老刘跟着去,有西医急救药品打头阵,俩人情况看起来没那么危急了,都恢复了自主呼吸,只是体温还是非常低,意识也没恢复。
秦艽让人扶着,把药汤灌进去,又让人在屋里放置火盆,给他们盖上棉被,大概半小时后,小张先醒过来,断断续续把事情给说了。
“我们在省城就听说冷河镇里头下大雪了,药厂的人劝我们要不先在省城缓一天,等这场雪停了再说,但钱主任着急把疫苗送进来,他说还有人等着救命呢。”
一路上胆战心惊,终于快到冷河镇的时候,车子彻底罢工了,俩人就下去推车。
可补给车可是解放大卡,哪里是他们两个人能推动的,努力半小时一无所获不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车上的温度居然越来越低。
温度低,意味着两件事:俩人冷得牙齿打颤,体温只会越来越低,最终可能有生命危险。
第二,就是疫苗。疫苗需要低温储存,这很多人都知道,但温度也不能太低,不能结冰。
“钱主任说那个破伤风疫苗不能结冰,一旦结冰就失效了,所以他一直把疫苗护在身上,但又不敢让温度太高,就自己站在雪地里,我怎么叫他都不上车。”所以,他是被冻得最严重的,要不是秦艽发现及时,要不是赵青松去的快,要不是老王老刘带着急救药品去,现在躺在这里的,或许就……
在场众人,全都眼眶发酸。
这老钱啊,真的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秦艽没时间感伤,她迅速检查了一下疫苗还能用,连忙给伤员皮试,确保不会过敏之后赶紧给他打上,这才告一段落。
*
一直到下午,考完试的贺连生回来,老钱才勉强醒过来。
“但因为他长期低温时间太久,不确定内脏其他功能有没有受损,等情况稳定下来,咱们还是把他送到省城去。”龚书记指示道。
秦艽应下。
龚书记看所里人员正有条不紊地从车上往下搬药品,负责检查的,核对清单的,登记入库的,摆放入柜的,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他老人家欣慰不已。
他还记得以前的卫生所是什么情况,老的油,小的不经事,老钱尽最大努力也只是勉强维持卫生所基本医疗功能而已,但这个小秦同志来了就不一样了,不光业务能力大大提升,迅速增加了卫生所的门诊数量和质量,这两年还搞开荒种药,给药材找销路,赚了钱除了他们职工能改善生活,减轻厂里压力,还给厂里上交了不少钱,这是他一开始都没想到的。
这么多年,说要开荒的人也不少,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真正搞起来。
小秦同志,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执行力的好同志,他拍拍秦艽的肩膀,“估计以后老钱要修养一段时间,你肩上的担子该加一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