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间(27)+番外
林残回了句冷哼。
刚回离他们所住军帐不远,就见那边不同往夜的有着些许光亮、隐约还有人声,帐门口几个雇佣兵不时探头出来望风。有个跟异尘熟识的,远远地低声喊道,“你们出去干嘛了?出事了,是你们那队的!”
急匆匆入了帐,一盏昏暗的烛灯映亮了里面场景。几十个同帐的佣兵挤在两边看热闹。中间是林达与雷龙,林达脸颊上还隐有泪痕。站他们对面的是他们的百夫长、与他们住的同帐,身后几个他的小跟班。都是怒气冲冲地对视着,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哟,这是怎么了?勇哥,有什么事好商量嘛!”异尘跟那百夫长也算认识,忙上去打圆场,“我这些弟弟们是做了什么,惹得您不高兴了?”
“是他先对阿达动手动脚,还口出秽语!”护在林达前头的雷龙怒道。
脸上顶着一个小小红红的五指印的百夫长又恼又怒,手按在腰间兵器上道,“老子高兴摸谁就摸谁!又他妈没上他,扭捏个屁!老子告诉你们,老子跟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没完!要不让他乖乖陪老子一晚,要不老子就以袭击长官的罪名告他!到了刑房有的他好受的!老子……”
他话头突然停了,惊诧地瞪大了眼。
黝黑半透明的剑刃不知何时已抵在了他喉口,林残幽蓝的眸子闪着冰冷的光芒,面色如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不如你直接告我们‘杀害’长官。”
那百夫长后面几个跟班哗啦啦全拔了兵器出来,额头冒汗地指着林残,但都不敢上前。
“你……你敢!”那百夫长喉口颤抖着,面色发青。
林残一声冷哼,手上一使力。
“残!”异尘扑上来按住他的手,看着林残冰冷冷的眼睛,皱眉摇了摇头。
不行,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要真杀了个百夫长,他们逃脱不了干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能在此时出这种乱子。
趁他们俩停顿的这一时间,那百夫长慌乱退出几步避开剑锋,拔了兵器出来。几个跟班也围了上来。
林残执剑和他们冷视着。后面雷龙也刷地把刀亮出来了。
这时候有那跟异尘关系好的士兵出来打圆场,“勇哥,亦残,营里不准私斗,给上头知道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要不我看,这事也就是个误会!我们就别动武了……”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也附和着。
“我看要不咱们换个法子定胜负,输的那方就按赢的那方说的办……”那有一个道。
剩下的人附着好。
百夫长等人和林残等人仍杀意腾腾地对视着,只是双方心里都稍微冷静了些,知道现在这样毕竟也不是办法。
换个法子是什么?军营里的老规矩——斗酒!
林残一听脸就黑了。
这分明是欺负人,他们这边全是少年,能有多少酒量。对面几个粗犷的大汉子,一看就是酒池里泡出来的……
但到这地步,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喝。
营里私藏的酒都给弄了出来,酒坛子密麻麻摆了一地。双方都席地而坐,开始一碗一碗的干。旁的佣兵也看着眼馋,各人开了酒坛,一群人便闹哄哄地开始喝酒斗乐,全忘了之前紧张的气氛。
酒是边界地区的特酿,辛辣刺喉,一入口便火辣辣的一直烧到胃里。
这都是些什么事!林残边喝边想。他一族之长,本该高居议事会、执掌天下,再不济也是总军帐中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现在却在这里,跟一群粗鲁的男人拼喝低劣的军酒。
他便喝边抬眼瞪视着对面,浑然不知自己双目已喝得微红、眼带湿意。愤怒与高傲的神情间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息。
“小残残……”异尘在旁边摇他,“转过来转过来,别看那边……”
异尘那时候酒量简直就拿不出手,刚喝了三碗就整个人都不清醒了,迷蒙着眼睛,大半个人都挂在林残身上,咬着他耳朵说,“你这个样子……嗝,太诱人了,不给他们看……”
林残黑着脸一肘将他狠狠打开。
异尘便摇晃着向后软倒,正巧倒在旁边一个佣兵身上,傻笑着就抱住对方。后者喝得也有些微醉,瞧着异尘喝得水意朦胧、眼神涣散的桃花眸子就直了眼,呵呵地笑着就去摸异尘的脸蛋。
延影刷地挡在那佣兵的手下面。
“滚开。”林残低喝道。
那佣兵便悻悻地推开异尘。后者于是又皮糖一般黏回林残身上去。
林达一直怯生生地坐在旁边看,瞧着他老哥黑着脸一碗接一碗,担忧地凑上来,“哥,你还行吧……”
林残摇摇头,“没事。你别喝。”
林达抹着眼泪点点头。这时候异尘不知死活地挨上来一把抱住林达,“小达达……尘哥哥不行了,来给哥哥……嗝,靠一靠……啊啊啊啊!痛!小残残你轻,轻点……”
被扯着耳朵拎到另一边去了。
又喝了不知许久,饶是林残也撑不住,视野里越来越模糊,耳畔周围饮酒吵闹的声音也开始遥远。异尘早趴在他大腿上睡得口水直流,旁边的雷龙也已经连端碗的手都开始抖。对面的百夫长还一碗一碗接着灌,见他们这个样子,哈哈大笑,“乳臭未干,这点酒量,还敢跟老子斗!”
林残抽剑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那百夫长笑容便顿了。
剧痛之下清醒了许多,林残收了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冰冷地扫对方一眼,仰头干了。
“嘁!”那百夫长道,“倒是个汉子。”
“哥……”林达在旁边抓着林残手臂哭,手忙脚乱地撕里衣要给林残包伤口。
“小美人,别忙着脱啊!”百夫长旁边一个跟班哈哈笑道。
林残阴冷的一眼扫过去,对方便悻悻收了笑,嘴里仍犹不甘,“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手无缚鸡之力,还往军营里混,分明就是来给人操的。”
林残杀意腾起,刚要直身,旁边林达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扬手便冲自己脸上刺去。
林残猝不及防,脸上颜色顿失,“达!!”
一缕血啪哒哒滴落在他手上,他震惊地看着林达原本俏丽的小脸蛋,从左眼下到唇边,被划拉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林达啪地丢了刀,咬唇忍住痛,瞪着对方。神情里的不屈与高傲,与他哥几分相似。
对方也给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再说不出话来。
“达!”林残心痛地抚着自己弟弟的脸,“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就没人找我们麻烦了。”林达擦了把眼泪道。
“……”
林残没再说话,摸出伤药敷在他脸上,沉默地回头倒了一碗酒。
每每这时,他就会更加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连保护亲弟也不能的无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傲意也被这种无力感吞噬着,让他感到无比的焦躁。一种火一般的情绪在胸口烧灼着,他总有一种拔剑杀了眼前能看到的所有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