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先生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曹植的《洛神赋》写的是谁,在历史上一直都是有争议的。”
“是吧?如果真的是写的甑夫人,这篇赋应该很难流传到现在,对吧?”
“也不尽然,我觉得这篇赋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是因为,曹植越悲伤,越爱而不得,曹丕就越有报复的快感。有一种说法,说的是曹丕在甑氏死后,把她的玉镂金带枕送给了曹植。”
“为什么我看到的版本,说的是甑氏的婢女送的?”聂广义适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历史有的时候是一笔糊涂账,尤其是当《三国演义》和《世说新语》这样的书,广为流传之后,会有很多人分不清正史和野史。”
梦心之看过很多史料,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
正史关于甑氏的记载比较有限。
野史里面,有说甑姬是曹植的初恋情人,直接把袁绍的二儿子袁熙给遗忘在历史里面。
曹植和甑姬两情相悦,他的哥哥曹丕非要横插一脚。
曹植明明梦到了甑氏,却只敢说是梦见了洛水之神。
“说历史是糊涂账,这可不像是一个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尖子生会说的话。”
“尖子生?聂先生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看起来像是学习很好的吗?不是说学霸的颜值一般都比较欠佳吗?”梦心之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怎么可能呢?”聂广义指着自己,“你看看我的颜值,就知道学霸的颜值也可以是很高的。”
“聂先生倒是实在。”梦心之把话题倒回去,“正因为历史是一笔糊涂账,才需要我们通过文物去研究,让糊涂账不再糊涂。”
“所以,你现在是确定,《感甑赋》里面的甑,就是甑夫人的甑是吗?”
梦心之不答反问:“聂先生似乎还有别的解读?”
“嗯,我看到一个说法了,说【甑】和曹植的封地【鄄】是通假字,所谓的《感甑赋》,实际上是在感怀身为鄄城王的自己。”
“这个说法,我也有看到过,但是我们通观整篇《感甑赋》,有哪里是在说君臣大义的?历史已逝,后世人只能从留存的只言片语里面探寻,其结果便是众说纷纭。”
“这个确实。”聂广义赞同道,“甚至有人说,曹植写这篇赋,是为了怀念他的亡妻这个说法,梦姑娘应该是可以证伪的吧?”
“不能。”梦心之实事求是道,“且不说真正的《洛神赋图》已经失传,哪怕是真迹,也带有顾恺之的解读,他通过绘画的方式,导演了这一幕剧。等我什么时候梦到曹植创作《感甑赋》的现场,就能好好问一问。”
《洛神赋图》是中国艺术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顾恺之之前,只有不知名的画师没有具名的画家。
第145章 广义姐姐
“绘画和文字,实际上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绘画是比较具象的,不像文字,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读和想象。”聂广义的话题越来越深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洛神赋》写得实在是太美了,很难用具体的画面来形容。不仅仅是绘画,影视作品也有类似的情况,不管让谁来演西施、貂蝉、都会有人觉得还欠缺一些什么,或者说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是的,很难通过绘画的方式,表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样的形容。”
随着话题的深入,聂广义和梦心之聊天也越来越自然。
“我有在梦里,和顾恺之沟通过这个问题。他在画《洛神赋图》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困扰。”
“姑娘还和历史上第一位具名的画家沟通过啊?”
“嗯,其实哪怕没有沟通,我们从现存的这几幅《洛神赋图》的宋代临摹本里面,也是可以看管中窥豹的。聂先生有了解过顾恺之?”
“嗯,我看过他的三篇画论《魏晋胜流画赞》、《论画》和《画云台山记》,顾恺之提出了是【传神论】、【以形守神】、【迁想妙得】等等的绘画理论,为我国古典绘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确实,恺之哥哥是第一个主张绘画要表现人物精神状态和性格特征的画家。”
“不止如此,他所在的朝代甚是动乱,在魏晋南北朝那会儿,画匠们是不配拥有姓名的,是非常底层的工作,绘画在那个时候的作用是教化,是顾恺之的理论和实践,让绘画成为了一种艺术。”
“原来聂先生对恺之哥哥这么了解啊,聂先生有没有在史料里面,研究过恺之哥哥的取向问题?”
“我研究这个干嘛?”
聂广义问的直接。
聂广义的态度让梦心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多少都有些突兀。
毕竟,聂广义并没有公开出过柜。
“不好意思,聂先生,是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梦心之适时把话题倒回去:“恺之哥哥通过【迁想妙得】在形似的基础上,往神似的方向发展,他的绘画,注重体验和观察,最能抓住事物的本质。”
“梦姑娘,为什么你叫谁都是哥哥,叫我却是聂先生?”聂广义完全没有要把话题倒回去的想法。
“这个问题啊……”梦心之边说边想,“可能……别人也不叫我姑娘?”
“原来是这样啊,那看来说我的错,心之妹妹不要见怪。”
话是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听到聂广义自己的耳朵里,又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聂广义不敢相信那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想让梦心之叫他哥哥。
聂广义一直都觉得,男男女女之间,叫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让人毛骨悚然了。
没想到自己叫起来,竟然也能如此自然。
事实证明,人类的底线是个无底洞,只要愿意往下掉,就能变成黑洞。
梦心之可以在梦里叫列奥哥哥,恺之哥哥,希孟弟弟,却没办法对着聂广义叫广义哥哥。
就很别扭。
除非……叫广义姐姐。
今天还有3000字,晚点发哈~
第146章 我说错了
梦心之和聂广义聊着天,登机就结束了,飞机推出,开始滑行。
乘务长做第一次机上广播。
聂广义事先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的,真到了要起飞的阶段,所有的建设又变得毫无用处。
他的恐飞是单纯的心理问题。
可心理问题要是这么容易解决,这个世界也就没有那么多心理疾病了。
为了防止出现再次把姑娘的手给抓红的情况,聂广义紧紧地抓着扶手。
头等舱没有正经的扶手,大到一只手根本就抓不住。
无处安放的手,进一步加剧了聂广义的安全感缺失。
飞机才刚刚推出,聂广义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选择飞机。
祖国的高铁不香吗?
有必要自我挑战吗?
上一次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还可以自我催眠——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
现在心里边想着姑娘,嘴里边念着姑娘,身边还坐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