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想——
离婚后没多久,合伙人背刺周衍,带走公司的设计与半数员工,投靠了国内当时最大的汽车公司。
婚姻事业双重打击,他的人生一落千丈。
整整三年,周衍入不敷出,可即便如此他也没短缺过女儿。
咬牙给她们买优质奶粉,生日送她们最想要的芭比娃娃,允诺上幼稚园前给她们买迪士尼公主裙。
这几年,周衍一人干五份活,三年瘦了近二十斤。
上天令他祸不单行,但上天也格外眷顾他。
仅仅三年时间,机遇便再度降临。他研发的电动汽车,得到投资人青睐,融资成功,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汽车品牌。
这一年,虽然还未能创立属于他的帝国,但事业与经济上总算恢复宽裕。
庆功会召开那天,周衍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两个女孩穿上了高定的迪士尼公主裙。
周亦婵是红黄的白雪公主裙,而宋知选了花木兰的烈烈红裙。
璀璨的水晶灯下,三岁的周亦婵坐在钢琴旁弹奏了一曲《致爱丽丝》,博得满堂喝彩。
人人都夸她有艺术天分,将来一定是个音乐家,小小姑娘笑得脸通红,却拎起裙子屈膝大方致谢。
“周总人生赢家啊,事业蒸蒸向上,女儿又这么聪明!”
“你这太让人嫉妒了!”
“你知道最让人嫉妒的是什么吗?这么可爱聪明的女儿,他居然有两个,还是双胞胎!”
朋友和商业伙伴或奉承,或真心艳羡。
周衍闻声轻扬嘴角,显然十分受用,目光也不由投向女儿们。
小周亦婵被一群小孩众星拱月地围在一起,她眼睛亮闪闪的,眉宇间写满骄傲,俨然一位真正的小公主。
但扫视好几圈,他却始终没有看到宋知的身影。
“抱歉,我先离开会,你们聊。”
周衍心微悬,担心女儿出什么事,立刻就放下酒杯四处搜寻大女儿的踪影。
里里外外兜了好大一圈,最后,他在花园角落的吊椅上找到了小姑娘。
周衍重重舒气,迈步过去,蹲身在女儿面前问:“知知,是不是不高兴?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宋知抬头,看见是爸爸后,摇摇头。
“没有。”她诚实地回答,“我觉得这里不好玩,就偷偷躲起来看书了。”
周衍摸摸她的头发,温柔道:“那爸爸尽快结束,带你和小婵一起回家好不好?”
“不要。”
宋知却说:“妹妹很喜欢派对,我可以等她玩好了再回家。”
女儿一脸照顾妹妹的懂事模样,乖觉至极,周衍却一怔,莫名生出几分涩意。
他想起,这三年自己为了工作总是早出晚归,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两个女儿。
周亦婵娇气,总闹着要爸爸,特别是这半年能说话走路开始了解这个世界后,还不止一次地说想要妈妈。每当这时,都是宋知拿玩具拿零食哄着妹妹,为了不让妹妹哭闹影响爸爸工作,她总是迁就哄着妹妹。
可其实,宋知也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姑娘,她说是姐姐,却不过只比周亦婵早出生了十分钟。
她该和周亦婵一样,做个无忧的公主。
周衍压下心中涩意,帮女儿理了理头发,然后告诉她:“知知,你不仅是小婵的姐姐,你更是宋知。你和妹妹一样是爸爸的宝贝,你的喜欢也非常重要。所以——”
他起身,将女儿抱进怀里,说:“你不用一直去照顾别人的感受,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宋知眨眨眼,很认真地问:“那如果妹妹又哭了怎么办?我不想让她哭,也不想让爸爸难过。”
周衍心中涌出密密酸痛,他将女儿拥更紧:“妹妹哭了应该爸爸来哄,这是爸爸的责任。知知,你只需要像妹妹一样,告诉爸爸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可以了。”
“可是……”
宋知歪头,很为难地说:“爸爸,我好像不会哭。”
周亦婵每次都靠哭,来得到想要的东西,三岁的宋知便以为,想要得到喜欢的东西,要先哭。
自古以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是人们往往忽略了,不会哭的小孩,也许更想要更需要那颗糖。
周衍自责于自己的疏忽,竟让女儿不知不觉地,变得这样的小心翼翼。
“不用哭。”周衍回答女儿,“知知想要什么,直接告诉爸爸就可以。”
他认真而郑重地承诺:“你喜欢什么,想去哪里玩,只要告诉爸爸,爸爸都帮宝贝实现。”
小姑娘扑簌着睫毛,惊喜又不敢相信:“真的吗?”
“真的。”周衍问,“宝贝喜欢什么,现在就可以告诉爸爸。”
“那——”
宋知转动乌溜溜的眼睛,试探着说:“那今晚我想要爸爸抱我回家,可以吗?”
这三年,周衍早出晚归,在家的有限时间里,确然更多的是抱起爱哭的周亦婵。
他几乎想不起上一次抱着宋知,是什么时候了。
周衍便立刻抱着宋知起身站立。
他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对女儿露出温柔笑意:“是这样吗?”
小宋知立刻笑弯了眼,重重点头:“嗯!”
“知知还想要什么?”周衍就又问她。
宋知想了想,说:“我想跟花木兰一样,学骑马,可以吗?”
周衍毫不犹豫:“可以!这个星期天,爸爸就带你去。”
“哇!”宋知的眼睛亮起来。
爸爸的有求必应给了她开口的勇气,这一次,不等周衍再问,她就主动说:“那,我想去迪士尼,看木兰公主,看加勒比海盗,可以吗?”
“可以,但爸爸得工作,要再下个星期六。行不行?”
“哇哇!好呀!那爸爸,我看《安徒生童话》好多字不认识,我想去学校学认字了。听说在那里,还能交到很多好朋友,我可以去上学吗?”
“当然可以,我们知知这么聪明,一定能交到很多好朋友。”
宋知快乐地笑起来,彻底打开话匣子:“射箭好酷,爸爸我还想学射箭。”
“好,以后爸爸晚上早点下班,陪你一起去学。”
“爸爸,那我不喜欢的事,是不是就可以不做了?”
“哪些不喜欢,说说看。”
“我不喜欢画画,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跳舞。这些都是妹妹喜欢,我才陪她的。”
“那明天起通通不学了。但是,下次什么不喜欢,知知要早点告诉爸爸,知道了吗?”
“嗯嗯!知知知道啦!”
……
月光如温柔轻纱笼着花园。
这一夜,周衍从他的庆功宴消失,一直陪女儿躲在这小小角落。
父女俩进行了一场“喜欢与讨厌”的大沟通,全程,宋知都被父亲抱在怀里。
包括后来回到宴会厅,送宾客与众人告别,再至回家,爸爸都信守承诺一直没有放开她。
即便妹妹闹脾气哭闹一场,爸爸也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宋知终于确定:原来她不会哭,爸爸也会给她想要的东西;原来她不谦让,不用委屈自己,爸爸也依然会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