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酸,我能平安的活到现在多不容易啊。
师父从腰间拿出酒壶,摇头叹道:“我和你这臭小子还真是孽缘未尽。”
连闯皇宫都带着酒壶,果然是老和尚的性子,我笑了笑,问:“可是师父,青锋为什么会在俞秋远手里?”
师父愣了一下,举到唇边的酒壶有些许的停顿:“哦,那个啊,翁易扬那时随手扔了,可能被他们捡去了吧。”
“扔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宝剑,他就这样‘随手’扔了!!!
“那时山石崩塌,胡姬的水晶棺掉了下来,情急之下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况一只小小的剑。”
“可是……”你既然已经明白他心中所想,当初又何苦……
“扔了就是扔了,哪有那么多废话。”无尘皱眉,看来耐性已经到头,我抿了抿嘴,把心中的想法压了下去,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师父……你知不知道我的身分?”
“你的……身份?”老和尚侧过头,很是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我。
我咽了一口口水。
“你就是……”
“就是?”
“你就是我的白痴徒弟啊。”
“不是这个,是说我被你捡到之前的身份。”
“既然你能碰上什么魔教教主,武林盟主,贵妃皇帝的,按照江湖定律,说不定是走失的皇子之类的。”
“和尚,我是很认真地问你……”
老和尚笑道:“那倒怪了,你的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反倒要问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静静的看了他半晌,才小声的说:“我有些……害怕……”
“那又怎样?世俗凡人,总是会有恐惧之心的。”
我再也说不下去,望了师父发愣,天色微亮,朦胧的晨光为他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边,我忽然觉得无尘的笑容有说不出的感觉,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师父……”
“怎么?”
“师父,你和翁易扬……相处的怎样?”
无尘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那丝不自然即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用一贯的轻浮口吻道:“问这个做什么?”
“师父,你会怕么?”
无尘抱着酒壶靠在石桌上,偏了头看我,唇角带笑,云淡风轻,眼中却没一片平静,眸子深不见底如同墨色玉石,澈澈的凛冽。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忽然有低沉的男声响起,“无尘他荒诞不经,六根清净,这世上本就没有看得上眼的东西,又怎么会有怕的东西。”
师父的目光微微转移,转头去看,翁易扬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看着师父,也不知道方才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
那两人眼神相对,一个波澜不惊,一个阴晴不定,末了,却见老和尚扬眉笑道:“翁兄这话就说错了,其实贫僧最害怕的,就是把这条命丢了。”
翁易扬瞪着师父眼中快要冒火,胸口强烈的起伏了几下,表情渐渐恢复平静,向我一指:“藤萝已经醒了,吵着要见你。”
我以为他们两人本是旧识,又在在一起相处数月,怎样也会有些点情谊,可看那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却像是仇人一样。
“臭小子,这里没你的事,”老和尚一挥手扔过来个药包,“宫中那些打手挥鞭不见血,伤全在皮下,疼起来能要人命,你把这拿去给他敷了。”
我拿了药包,又看看他们,转身进了屋子,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怪异。
藤罗歪歪的靠在床头,我看他面无血色,嘴唇干裂,心里有些隐隐的发疼。
藤罗见我进来,两道细眉拧了起来,却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我。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扬扬手,说,“我来给你上药。”然后走上前去,脱了他的衣服擦药,对着满身的鞭痕有些无从下手,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沾了药膏涂了上去。
藤罗僵了一下,抬起头望了望我,眼神复杂,声音却是哑的:“小和尚。”
“什么?”
“你是怎么混进皇宫的?”他顿了顿,语气猛地加重,“你不要命了吗?”
“……”
“就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去劫天牢,你傻啊?”
你当我为谁才跑进去的?我装作不在意地摇头:“那个啊,我只是看宫内天气不错,随便过去转转的。”
“你……”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薄薄的怒意。
我细细想了想,笑着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废话!你这样呆头呆脑的,死了怎么办?”
很久没有见他这样吼过我了,我停下抹伤药的手,低声道:“可是如果我不进去,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藤罗怔了一下,脸色忽然柔和起来,探过身子,问道:“后悔?”
眼看他贴的越来越近,我心中慌乱,口不择言的乱说:“呐,好歹我们相识一场,怎么样也要见到上一面,要是能救就把你救不出来……”
“就这样?”
我揉揉鼻子,偏过头看他,那人缩回身子,很不满的瞪着我,充满怨气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个一呼百应的魔教教主。
我憋不住笑出声,那人很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揽过我的肩,吻了上来。
那一刻,我是真的觉得,看到活生生的他是一件幸福的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越是这样,想要问的话越问不出口,在喉咙中转了几圈,又压了回去。
本以为皇帝会下令全国通缉藤罗,谁知等了几天,外面却丝毫没有动静,只是城门戒严,街上多了不少武林人士,宫内发了两道通缉令说要捉拿两个黑衣蒙面大盗。师父半夜的时候颠颠的跑去看了那画像,很是欣慰,第二天就大摇大摆的上街吃酒了。
其实那些阵势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凭老和尚和翁易扬的身手,想要出城,找个天气清朗的日子顺着风飞阿跳阿的就出去了,从城门走才傻咧。
再回去找小翠,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只留了张字条,说是被教中人接走了,我有些放心不下,每日带了人皮面具在街上晃来晃去,想打听一些魔教的消息,却什么也打听不到。
按说现在魔教群龙无首,又被武林人士围攻,已经乱成一团,朝廷口口声声说着要剿灭魔教,理应趁这个机会动手,现在这样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反而让人生疑。
我端了熬好的伤药往屋子里走,走到门口,忽然听见翁易扬的声音。
“幽冥教成立至今也有一段时间,近几年不算没落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朝廷在你出山之前没有任何动静,偏偏你一出山就要讨伐,这未免太奇怪了。”
“朝廷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老和尚远远的靠在窗边,对着藤罗仰起下巴,“他们可都是冲你来的,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朝廷费这么大力气对你不依不饶的。”
我隐隐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