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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福消受(171)

“左冲……”

“王爷?”

“回府。”

就此,司马易搁下工作,微笑着拜别小皇帝。

左冲已经习以为常,最近政事繁重让王爷几乎未曾合眼,使王爷养成在午间小憩的习惯。留下一些心腹监视小皇帝,左冲便紧紧跟上自家王爷。

马车出了皇墙,一路驶出官邸云信的内城,直往外围商户聚居的街道走去。

王爷府两年前就搬了,搬到钱家别庄的隔壁。

马车停在楚王府前,司马易下车,似是无意般,眼神掠过钱家别庄萧条的大门,几乎未曾停顿就快步走入王爷府。他似乎不在意,但却忍不住思索林悦究竟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准备对付他?

不知为何,司马易倒希望是最后一个,那样至少还有见面的理由。

为何要见面?大概只是挺想念跟那个有点小聪明的笨蛋斗斗法,既不伤脑筋,也是娱乐……此般而已。

可惜钱府一夜之间隐去踪迹,除了这些留下来的无人照料的死物,就什么也不剩。

司马易躺在门廊的凉椅上,四周守卫森严,他却视之如无物,只是看向墙头,一枝海棠越过高墙,竟然红得刺目,司马易脸上笑容渐淡。

“王爷,这些不识规矩的横枝要让园丁修掉吗?”左冲见王爷脸色有异,殷勤地问道。

司马易唇角又扯起淡笑,笑意却不着眼底:“不,多难得的客人,留着吧。”

左冲不再多话,就他看来只要那钱家的主人不再出现,再多的花草出墙来也不成问题。

第八十四章:黄帝

帕巾擦过剑身,刃面平滑如镜,映射出素衣男人恬然闲适的神情。他十分安静,那双手修长且漂亮,动作也轻柔细致,分明只是简单的动作,男人却诠释出如同精雕细琢般全神贯注的的细致谨慎。

有人匆匆踏上台阶,似乎因为这不速之客,檐上铜铃叮当作响,纱帘错荡,一条人影粗鲁地拨开它们,走向盘膝而坐的男人。

男人手上动作止住,未回头,仅是淡然地表示:“最后一天,就不计较你的无礼。”

匆匆而来的男人胸膛剧烈起伏,闻言,似乎压抑不住激动情况,气息更粗重:“你决意要这般做?”

男人淡笑,目光仔细打量长剑,就似在观赏一件艺术品,与激动相反的从容,他就似吹不起一丝涟漪的湖面,只有真正接近才会发现那上头结着厚厚冰层:“难道我看似不认真?”

“你!性命攸关,你就不能更严肃吗?这时候你还要用这种暧昧的态度欺瞒谁?”声调越发高昂,只差没有激动地咆哮。

这一回男人终于微微偏首,剑眉挺鼻的俊容宁神丰采,完全不受怒火与责问影响,脸上堆满毫无意义的温和微笑:“不是连你也没能骗过?你认为我还要欺瞒谁?”

经这调侃,激动的男人差点气绝,禁不住上前一步,语气越发的冲:“轩辕!将性命赔进去,真的值得吗?!”

被直乎姓氏,黄帝眼中有思绪闪过,似便划过天际的流星,一瞬即逝。长指轻点冰冷刃面,突然滑过剑脊握住剑柄,手腕轻转,剑光掠开一扇光弧,轻纱纹丝不动,缺下的一角却轻轻软软地飘落,堆叠于地面上。

“看清楚了吗?”黄帝以眼神示意长剑。

刚才还明净无垢的剑刃不知为何泛起奇诡纹路,绛色的,蛛丝般布满金属剑刃,就似那用做转输血液的脉络,触目惊心,让人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男人抽了一口气,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愣视着剑身。

“大战赤帝与蚩尤,更别提顺手斩杀的妖邪,纵是神剑,沾染秽血太多也抵不住妖邪戾气,它将成魔,‘封印’是势在必行。”黄帝反手将剑搁到身旁玉盒内,依旧未见有太大情绪波动:“重黎,这一步终是要走,为了我的天下。”

怒意已经褪尽,重黎小麦色的肌肤仿佛渗进一丝苍白:“你的天下?你不在,那还是你的天下吗?!”

“……”笑容渐渐变淡,唇角瞬间抚平,让黄帝的俊脸显出几分刀刻似的凌厉,他不答反问:“重黎,依你所见,如今的天下如何?”

虽然这是题外话,重黎不认为应该浪费时间,却忍不住蹙眉细思。从过去走到现在,诸神不断造福人间,斩妖除魔消厄解难,如今天下虽然不至于完美,但要他评价,分数却绝不会过低。

未等重黎答复,黄帝却抱起玉盒,长身而起,微笑再度爬上脸庞:“我创造文字,始制衣冠,建造舟车,定算数,制音律,创医学,逐一雕琢这块璞玉,如今大器初成,我很满意,不准备看着它又被群魔损得千疮百孔。”

然而这段话却未能让重黎满意,他横臂挡住准备离去的黄帝,出言辩驳:“玉碎了,可以再雕,但雕玉的人不复存在,别人如何对待这块美玉,你又管得着吗?现在保全了它,又有何意义?!再想想,总会有其它办法。”

黄帝笑,这一刻却是真真切切的笑:“重黎,先是盘古,再是女娲,再多的例子也无需提及,它始终不能恒久拥有,但我雕琢它,就绝不容忍它毁于我手。以后如何,那是后人的烦恼。”

“你……”强辞夺理!

重黎气不打一处来,可这词在喉间滚动却吐不出来,但见那人绕过他离去,宽袍广袖迎风,颀长身影就要在重重纱帐中模糊,未及细想,重黎急步追上去,一把扯住黄帝的手臂。在强横的力道牵制下,黄帝被强行扳转面对决绝的表情,玉盒砸落地面发出沉响,黄帝眉间深锁,神情因恼怒而显得严肃凌厉。

“祝融,你是要造反吗?”

“不敢,臣下只是尽忠职守,守护陛下。”重黎丝毫不退让,无畏直面黄帝威严的迫视。

对凝片刻,笑容就似月上柳梢头,突然就从枝节里现出全貌,教人措手不及,只能在愣怔中品味这一刻的美景。虽然重黎心里一直明白这人的笑容多半是麻痹他人的毒药,是虚伪的,不怀好意的,但他仍是沉溺在这抹笑容里,忘记了这是凭实力打得天下的帝皇,忽略了教妖邪闻风丧胆的黄帝是怎么样一个厉害的人物。

因此当二指按在他眉心上,他甚至连如何自保都没来得及思索,法术已经迅速从那指尖泛开。布满错愕的脸瞬间凝结成石,祝融成了一尊石象。

黄帝收回手,拾起玉盒,才迈步,微顿,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石化后的祝融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放走这个人,心灵被痛楚丝丝蚕食,他甚至无暇理解此刻何故会生起随之而去的冲动。

林悦霍地睁开眼睛,晨光让眼睛酸痛,他却傻傻地瞪着床帐。他在思考,如果刚才那仅只是梦,又太真实,但如果是曾经发生的事实,那又似乎与现状不合。

如果那黄帝是司马易,为什么又要执着于天下?既然不屑别人的天下,为什么现在又死死咬住仅仅一个皇位?难道因为曾经为了天下去死,所以感情产生扭曲?林悦倒觉得自己的脑子更有扭曲的倾向,他只感头痛欲裂,禁不住扶额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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