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退出去,特意绕开这捷径,寻远路走掉了。
莫名看着那抹红影没树影葱笼中,便没再理会,他缓步靠近莫惑。
“怎么啦?”
莫惑仿佛刚才注意到莫名接近,轻轻一颤,而后落寞淡化,仿佛与他本身的淡雅融为一体,不再存在了。
莫名也不点破,笑语:“他们都离开了?来,我陪你回竹院,或许我们到处走走?”
然而听他的话,莫惑却没有流露半分喜悦神色,久久以后,他把覆于长袖下,被攥成一团的信件递给莫名:“你看看。”
“嗯?”不明所以,莫名展开书信阅读,眉头渐渐颦起:“竟然连四师弟也解决不了吗?但二师兄要为你诊治,我去找他商量。”
他这就准备找人,手上却感觉到微温,垂首一看,莫惑的手正按在他臂上。
“怎么?”
“要去的是顾君初……”
莫惑再也没能拉住莫名,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外,只见婆娑树影躁动,鸣蝉唧唧时断时续,莫惑却再也听不进别的声音。
莫名出了门后一直沿着回房的路线寻去,远远看见顾君初的身影,他正回头。莫名也没管这么多,冲过去便把人压到梁柱上,咬牙切齿:“去哪?”
听他问这话,顾君初失笑:“收拾包袱。”
“……”
“只能由我去,你不也同意?莫惑需要二师弟,菜刀身手了得却成事不足。更何况四师弟都解决不掉的事情,可见其中凶险,我肯定得亲自前去处理。”
哪里会不清楚?莫名都清楚,但清楚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乐意又是另一回事。
只是除了让顾君初去,还有什么办法?
想着,他没再多话,放开顾君初后也往房间方向走。
“去哪?”见他没反应,顾君初反而在意了。
莫名睐他一眼,闷声说:“给你收拾包袱。”
顾君初失笑,就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自那背上,落到别处,看着王府内绿荫处处凉风阵阵,仆从们各司己职的一片和乐气象,正晃神,袖子又被拽拉了。
莫名张开扇子,草草地往二人脸上一挡,便狠狠地吻上顾君初的唇。吻也迅速,舌头紧紧纠在对方的舌筋上,又猛地扯开了。
顾君初愣视着莫名,只觉舌头上一阵发麻,不觉舔了舔唇,见齿刮过感到刺麻的舌蕾。
扇子霍地收起,莫名四平八稳地往前走,哪见着半点尴尬。顾君初环首一看,旁边路过的仆从,哪个不是张口结舌的,或许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的殿下与这位高大的宠侍,不该是以这种方式互动的。
顾君初只能苦笑,真想告诉他们,这八王子殿下就是这个性子。看似小巧温驯的雪貂,牙齿却很锋利。
他们走着,迎面来的是深红,莫名唤住他,抿抿唇便说:“莫惑在饭厅里,去侍候他吧。”
深红这名仆人狠狠地刮了莫名一眼,咬紧牙关急步过去了。莫名从来都知道他侍候的是谁,也不怪他这一瞪,毕竟是自己不对。
顾君初心里有想法,却一直犹豫,正如刚才莫惑问的,问他要不要带走莫名。其实这问题问得不对,应该说莫名要不要跟他走。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这里有云鲛照料,也没有大问题。”
“……”莫名脚下稍缓,又继续,他哼笑:“是不是莫惑说,他可以扮作我的模样留在堇萝?”
“……”
“跟你去?嗯,很诱惑的建议。”过去他们也经常外出,顾君初身后总跟着苏瑛,一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尽会挑刺为难别人的病秧子。只是过去平常能做的事,如今却不容易,莫名不禁感叹世事:“一切还是得实际点,他莫惑又怎么可能完全像我莫名呢?女王可不简单,到时候就是二师兄和菜刀在,怕是会连累他们,且也不见得大家能全身而退……”
听他一番话,顾君初无从反驳,但他也有想法:“这是真心话吗?”
知道又要牵扯到那两人身上,莫名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这才是现实。他和顾君初现在木已成舟,而且他还很乐意,到了这份上自然纠结着情敌的问题。
“他们啊,他们……我也不能丢下。”莫名玩了把扇子,烦躁的心情仿佛也能从小动作中得以舒缓:“他们和你不同,但他们也十分重要。”
并非都出于责任,莫名承认自己有私心,他和莫惑和嫣鸠,三人之间一直模糊,都是摸索着前进着,如今只知道顾君初已经成了路标,指引他们在混沌中走出一条路。
“我很快就回来。”顾君初只能这么说。
莫名轻笑,扇子打在他胸膛上:“行,你要是太久不回来,指不定我就要变心,顾大侠你自己拿捏好。”
这算什么威胁,顾君初低笑摇首,心有所动便凑到莫名耳边:“刚才嫣鸠有没有勾引你?”
莫名睨他一眼:“你还挺了解他的。”
“嗯,那么将要分别,我们是不是也应该……”
顾大侠这话说得正统的急色,却听得莫名不爽,给他点颜色就上房揭瓦了不成?
当下冷笑:“行,照旧,我先来,你待后。”
现在可是炎炎夏日,但顾君初只觉背后有冷风吹拂,透心的凉。
结果当天晚上,三子说他听见了鬼哭神嚎。
其实也没这般夸张,只不过是夜里来了风雨,当狂风大作雷雨交加的时候,院里添了点动情的喊叫罢了,只可惜这孩子不谙此事,当作鬼怪闹事,吓得一夜未眠罢了。
第二天早晨,顾君初在晨雾正浓时背上简单包袱只身出城了。
莫名直睡到日上三竿,仆从前来侍候的时候才起来的,梳洗过后,也同厅里人吃了午膳,再到竹院陪着莫惑诊疗,偶尔还要闪开嫣鸠扑击,一切仿佛没有变化。
傍晚时,他和莫惑换上衣服就要赴五皇姐的约会。
结果嫣鸠是说什么都要跟着,拗不过他,原定的二人里,又多出了他。嫣鸠脸皮已经是百炼钢,除非被莫名戏弄,平常时候哪里表现过愧疚或害羞?这下死乞白赖的跟上,深红不知瞪得他有多深,他就是死活不放眼里。
莫名看得着可笑,便出口:“别跟他计较,他不会在意。”
他给深红说的,结果又招了深红一瞪,把他也恨上了。
莫惑苦笑:“深红,你去帮忙赶车吧。”
把他遣走了,莫惑让单纯的三子为他们沏茶。
小小车厢里,仍是应有尽有的,沏了一壶茶的时间,嫣鸠又看了莫惑好一会,回头便往莫名身上粘:“喂,顾君初要去多久?”
莫名品着茶香,听问话,他淡淡地看了嫣鸠一眼,含糊回答:“事情办好以后。”
嫣鸠就等这回答,当下笑容是越发的媚惑,眉目含春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挨着莫名,靠在他肩上,呢喃:“那你独自入眠,不冷吗?”
耳边暖风吹着,容易让人耳根发软,但偏莫名如今却像吃了秤铊,一颗心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