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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怪兽(8)

在我哥看来,余柏言的一切都应该与我无关,他却不知道,我跟余柏言早就暗通款曲,接吻了不知道多少次。

其实,我知道。

每一次,我都认真地做着记录,比做学习笔记用心多了。

盛夏在烈日中蔓延,对于我哥来说,暑期漫长,于我而言却不然。

很快,高考红榜被展示出来,校门口的榜单上公布了每一个毕业生的去向,不给人留一点隐私。

得知这件事那天下了大雨,我不管不顾地撑着伞往外跑,到学校的时候,裤子已经湿到了小腿。

我从头开始找,看到了我哥的名字,发光似的,避都避不开。

我以为余柏言的名字会离他很近,可我找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没遇见那三个字。

在我第四次从头到尾寻找余柏言的名字时,终于意识到,余柏言可能考砸了,而且砸得很透彻,连普通本科都没录取。

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又想起那天下午,我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看到他,颓丧的、消极的、阴鸷的,他抽烟的样子,就那么刻在了我脑子里。

雨噼里啪啦地往我的伞面上砸,像是恨不得砸出洞来。

我听着雨声,思绪混乱。

但当我转身开始往家走,那种为余柏言而感到的遗憾和愁绪,在某个瞬间竟然化作了庆幸。

不可否认,我是个阴暗小人。

因为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余柏言落榜了,他必定会重读,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

我的步履变得轻快起来,内心青面獠牙的野兽再次苏醒。

我肮脏龌龊的心思无法掩藏。

我的快乐建立在了余柏言的痛苦上。

这就是我,无耻小人,见不得光的一头阴兽。

第11章

后来我问过余柏言,那个夏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说:“抽烟喝酒打台球。”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俩正同抽一根烟打着台球。

教会我打台球的人就是他,这件事也要追溯到高中了。

暑假迅速又漫长,我哥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整个人都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也像自己说的那样,在那个宝贵的假期,除了和朋友聚会唱K,还抽出时间来给我补课。

我哥脑子聪明,我一度怀疑我俩根本不是亲兄弟,不然怎么他脑筋转得那么快,我却如此的愚钝。

一道题,他反复给我讲。

第一遍我听不懂,但不吭声。

第二遍似懂非懂,装模作样地点头。

第三遍,我听不进去了,心思开始往我哥身上飘。

高考结束之后,我哥不再穿校服,爸妈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潇洒又逍遥的大人了。

他还打了耳洞,只有一个,在左耳垂上。

这件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银色耳钉仿佛凝聚了我哥所有的叛逆因子,那枚耳钉在那段时间,在我眼里是余柏言的幻形。

我在心里给他们两人编故事,然后找准时机问我哥:“余柏言不读大学了?”

我哥写公式的笔尖落在纸页上,手背的筋骨凸起,他沉默的几秒钟里,我甚至觉得他会揍我。

但我哥从不是粗鲁的人,卓越不会跟人动手,他只是冷淡地回应我:“你别管。”

永远都是这三个字。

但凡涉及到余柏言的事,他给我的回应永远都是“你别管”。

可那一刻,我没觉得不痛快,相反的,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不让我管,可我已经亲过了。

我看着我哥的嘴唇,思路飞得更远。

那个下午哥没继续给我讲题,他出门去了,半夜回来的时候轻手轻脚的,隔壁房间的爸妈不知道,但他身上的酒气我闻得一清二楚。

我开学的日子比即将成为顶级学府大学生的我哥要早半个月,因为哥再用不上那辆公路赛车了,加上我个子也终于窜了起来,他的那辆车在这个夏末时节被我“继承”了。

我穿着校服,背着书包,骑着我哥骑过、我梦寐以求的公路赛车到了学校。

我开始听到很多传闻,比如上届谁谁谁考得特别好、哪个哪个考砸了。

我听到他们在聊余柏言,毕竟他曾经也风云过两年半。

班里有个人和余柏言奶奶家是邻居,他说余柏言高三最后那个月状态就急转直下,说余柏言只考了三百多分,而我们省三本录取线还比他分数高一百。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坐得笔直,听到这些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学校有个规矩,复读生可以选择插班,也可以选择直接去复读班。

我扭头问那个同学:“余柏言会复读吗?”

“应该会吧。”他说,“毕竟本来成绩很好的。”

我点点头,后来他们聊什么我再没听进去。

开学后的那几天我时不时就到复读班专属的“小白楼”去打转,一共两层的小楼,我趴在窗户外面往里看。

我不知道余柏言会不会选择复读,也不知道他如果复读会选择插班还是来这里。

我只是等着,期待着。

然后我就等来了。

“嘿。”

我听见身后声音时,正鬼鬼祟祟地往小白楼一层的教室里张望,复读生还没开学,里面空空荡荡的。

那一声“嘿”之后,我吓了一跳,然后透过窗户映出来的影子,看到了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

余柏言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蓝色的牛仔裤。

他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吊儿郎当的。

我扭头看他,惊讶又欣喜。

但我向来会演戏,只需要几秒钟就平静下来了。

我倚靠在身后的窗台边,歪着头,笑着问他说:“接吻吗?”

他就那么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我,抽了口烟,也笑了。

第12章

那天,余柏言没有和我接吻。

他抽着烟,对着我笑,后来有学校老师路过,皱着眉严厉地问他是哪个班级的,怎么在校园里这么大胆地抽烟。

余柏言望着我时的眼角笑意还没散去,转头过去看向那位老师。

那老师愣了一下,显然认识他。

余柏言对老师毕恭毕敬地问好,手指夹着烟说:“还没开学,不算这儿的学生。”

那位老师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朝着余柏言招招手,意思是让他过去聊聊。

可余柏言拒绝了,走到我身边,抬手勾住我的脖子,对老师说:“来接我弟放学,先走了。”

我像个小鸡仔一样被余柏言搂着脖子往学校外面带,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的话。

他的语气有些戏谑,没人应该当真,可我在某一瞬间突然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不同寻常了。

他说我是他弟。

我晕头转向地跟着他走出了校门,此时正值傍晚,夕阳微微西下,半片天都绯红,映得我们俩的脸也有些泛红。

我心跳很快,甚至觉得自己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后来我特意跑到超市,在货架间徘徊,却依旧没能准确找到他同款的洗衣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