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近江国(431)+番外
沈七示意一下:“我陪他们出来写生。”
远处有十来个人,男生女生都有,在林立的画架间专注绘画。几乎就是一幅画了。
苏方宜扭头看了半天,说:“真好看。”
沈七打量他一下,微笑说:“你这件衬衣也很好看。”
苏方宜嗯了一声,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池塘里的荷叶。
贺真也走过来,问了声“还有烟没”,就在他另一边坐下,点起一支烟。
沈七还是看着苏方宜,眼睛里有月光:“在想什么?”
苏方宜支着半边脸,说:“说出来怕你们笑哦。”
贺真也来了兴趣,说:“没事,跟哥说。”
稻田里的风在身边吹过,水一样清润。月光洒在画架上,蜡烛熄灭了。
苏方宜的声音也好像轻飘飘地吹起来了:“怎么说呢。我没有艺术细胞,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不过有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在乡下,在月光里,天气好,心情也好,就觉得谁都无所谓,想要kiss,做爱也可以。感觉到了,不做点什么,好像对不起自己。喜欢啊,爱什么的,这时候说起来都太重了。”
身边两个人都久久没开口。贺真忽然说:“喂,你不考虑进一下艺术班?你真的很有那个气质啊。”
苏方宜说:“哦,乱搞的气质吗?”
三个人都笑起来。
过了片刻,沈七点了支烟,说:“对于我们几个,好像也不尽然。”
贺真在旁边说:“不过也说不好吧。”
苏方宜发出一个鼻音,也把他的烟拿过来,试着吸了一口。
他说:“是啊。说不好。”
等他回来,篝火旁边的人还是一点也没减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中间的时间无缝对接了。
他坐下一会儿,袖子就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转头一看,丁若望耷拉着头站在他身后,脸涨得通红,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的。
他故意问:“你找谁?”
丁若望拉着他袖子,蚊子一样说:“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苏方宜把手一抽,说:“不认识你。”
丁若望眼泪都要滚出来了,带着浓浓的哭音说:“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嘛。”
苏方宜说:“真的知错了?”
丁若望一听有希望,拼命点头。
苏方宜无情地说:“好,那你现在后退一步,跪在地下唱《征服》,我就原谅你。”
丁若望急了,说:“换个别的行不?”
苏方宜假装考虑了一下,说:“可以。换成《我是一条小小狗》好了。”
说了自己也绷不住了,还没转头,就笑出来了。
丁若望立刻上来抓住他的手,摇晃着说:“我知道老婆最好了。”
苏方宜横他一眼,说:“征服还是要唱的。”
丁若望连忙答应了几个“好”,偷偷说:“明天到你寝室,唱给你一个人听。”
大家疯到1点多还不散。老师们早就捱不住去睡了。虽然安排了房间,但是完全没人管,所有人都乱睡一气。有的男生试图夜袭女生房间,被一顿毒打打回来了。
苏方宜跟同寝的几个男生睡一个房间。蚊子有点多,打得手上都是血气。衣服上也沾上了。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蓝色小花衬衣,有点儿烦恼,又觉得安宁。
窗下传来不知谁学的班主任的歌:
“红梅花儿开,
朵朵放光彩。
昂首怒放花万朵,
香飘云天外……”
高考结束之后,校园空了一半。教学楼下扔满参考书和试卷,搞公共区卫生的扫了好久才扫完。
苏方宜下午返校,在自己宿舍走廊上,看了好久那边空荡荡的A栋。
他被某种念头促使着下楼,偷偷潜进去。满地杂物,走廊上银光闪闪,到处是砸碎的热水瓶胆。
202门没关。他打开纱门走进去,相对其他宿舍要干净一些。沈七的床上空无一物,连架子都拆了。地下扔着几页琴谱。
他在空床板上坐下。腿被木刺扎得很疼。回过神才觉得自己有点傻。
床头放漱口杯的柜子已经坏了,门关不上。他用脚尖踢了一下,吱呀一声就开了。
柜子里是那盏星空灯。
他拿起来盯着看了一会,向四周望了一眼,揣在怀里,带走了。
没有高三的食堂队伍比平时短得多。高一学生在炒菜的小窗口前仰望用白粉笔写着菜名的小黑板。学生会各项活动也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高二的风云人物在升旗台上试话筒,手里拿着演讲稿。
苏方宜从操场上走过,听他们在那里“喂,喂,能听到吗”,有点微妙的不爽,觉得他们姿态不好看,不如高三的学生会长那么镇定大度。
那天国旗下的学生代表讲话跟平时一样,声音洪亮,咬字清楚。大家拍手,体育老师喊解散,就散掉了。
苏方宜心情不太好。他想:高三才毕业几天,怎么大家就习惯了?
过了几天,就要开家长会了。
聂砚这个月都在芝加哥,赶不及回来参加。他一听立马浑身轻松,简直就像刚被叫到黑板上做题,操场上就响起运动员进行曲一样爽呆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点紧张,值日生忘记擦黑板,门口的多功能录音机也没人关。
御剑进来时,机器还在嗞嗞转动,CD的曲目还在继续。
他放下课本和讲义夹,神色很温和。他说:“你们喜欢听这么老的歌?”
班长连忙去关录音机,把CD弹出来。
大家看着课表,有点诧异。御剑告诉他们,为了迎接近在眼前的会考,生物和地理都加了一节课。
苏方宜觉得他声音有点疲惫,偷偷从书堆下看他。
CD的主人是个女生,性格也活泼,一边收起CD,一边大胆问他:“老师知道这是什么歌嘛?”
御剑有些怀念地说:“当然。As Long As You Love Me,Backstreet的。”
学生们第一次听他说英文,全都哇地叫起来。女生们兴奋得不行,说:“老师口音好性感啊!”
御剑笑笑不说话。马上有人趁机要求:“老师给我们唱个英文歌吧!”
御剑答应道:“可以。等你们考试之后。”
他开始讲习题了。苏方宜趴在桌上,看大家陆续打开习题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有点赌气地想:一句鸟语迷成这样。你们是没见过他性感的样子,哼。
御剑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他藏在书堆后,想起实验仪器室里的气味。那些冰冷的门和墙壁,喷在自己脖子上的滚烫呼吸。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所能得知的性感,跟课堂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了。
他抱住自己的肩膀,把脸埋下去。
家长会召开之前,班上有些消息灵通人士,已经风言风语传开了:学校下学期要跟南站附近的十一中合并,要把三个年级的艺术班和体训班都搬过去。已经有人给未来的南校区取了个花名,叫“艺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