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自己华丽舒适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被褥里有他所习惯的熏香的味道,这种熏香具有安神作用,他一直相当喜欢,在灵玄派的时候可挂念了,如今这香味已经萦绕在鼻间,但他却反而睡不著,最後干脆瞪著双眸,仰面望向床顶。
家里什麽都好,惟独……少了一个人。
宣少鸣暗骂自己没出息,放著高床暖枕不享受,偏偏一门心思挂在别人身上。
他烦躁地坐起身,抓抓头发,坐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於是把被子一拉盖住头部,强迫自己睡著。
在家享受了几天好日子,滋润得双颊也有肉了,宣少鸣心想是时候该回灵玄派了,可是见著他娘殷勤的面孔,他又不忍心开口,只好找到他爹那儿去说。
宣老爷听他主动要回灵玄派,大感吃惊之余,心里更是高兴,这儿子从小就让他操心,现在肯勤奋习武,他简直要乐坏了,当即点著头,和颜悦色地答应了。
宣少鸣看著他爹眼里闪烁的光芒,知道他爹一定是误会了,不过他自然没那麽笨去点破,将错就错也挺好的。
当天夜里,他自己动手收拾起细软来,收拾到一半,房门突然被打开,宣夫人脸上挂著泪痕就冲了进来。
“娘?”
“你、你要走?”宣夫人看著儿子亲手折叠的衣物,有些不敢置信,这孩子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干过这些下人的活儿啊!
宣少鸣心虚地回答道:“该回去了,不然师傅要责骂的。”
宣夫人没想到儿子真的是自己想走,丈夫来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以为又是丈夫要逼儿子离开,这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想跟儿子说这回她给他撑腰,眼下见儿子收拾东西收拾得挺高兴的样子,她的心一下就凉了,说不出的伤心。
“娘,我过些日子再回来看您。”宣少鸣亲昵地挽著宣夫人的手臂,安慰道。
宣夫人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想了想,道:“过两天娘有一远方亲戚要过来,你要走,也等招待完客人再走。”
宣少鸣对著他娘的请求自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因此回灵玄派的日期只好往後延迟。
过後某天早晨,他还没睡醒,房门就被敲得砰砰响,他前一夜犯相思一宿无眠,这才睡著没几个时辰,给这敲门声闹醒之後不由火大,扯著嗓子对门喊道:“吵死人了,给我滚!”
“少爷,不能睡了,夫人说客人来了,叫小的来请你过去呢。”门外的仁贵硬著头皮传达命令。
宣少鸣一肚子气,在心里把来访的客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後才不甘不愿地起了床,让仁贵进来伺候梳洗。
穿上仁贵拿来的新衣裳,宣少鸣在手指摆弄腰带的时候又想到了某人。
“少爷,你穿这样可真俊!”仁贵由衷地赞叹道。
“你少爷我什麽时候都这麽俊!”宣少鸣没好气地把腰带扔到他身上。
机灵的仁贵接过腰带,一边给宣少鸣系上,一边笑道:“这身衣裳是夫人给你量身订做的,特别适合你,好看极了,这方圆百里的姑娘,估计见著你都得掉魂儿。”
“今儿嘴这麽甜,想从我这儿讨什麽赏麽?”宣少鸣开玩笑地踢了仁贵一脚。
“没啊,少爷,我说老实话而已。”仁贵笑嘻嘻地躲开他的脚。
宣少鸣不以为然,现在他更怀念在灵玄派穿的那身朴素灰衣,只是回家之後便不曾穿过,他娘还嫌那布料粗糙,差点随手给扔了,好在他及时抢救回来。
出了房门,仁贵走在前头,他在後头慢悠悠地踱著步,快到前厅的时候,听见里头传出谈笑的声响。
宣少鸣马上揪住仁贵的後领,压低声道:“来的是什麽样的客人?”
仁贵以同样的声量道:“是夫人娘家的亲戚,一老一少。”
“都是女的?”
仁贵点点头。
宣少鸣突然便叹了口气,催促仁贵道:“走走走,我们快进去。”
一进前厅,果然不出宣少鸣所料,那来访的远方亲戚中,年轻那位生得貌美如花,此时正安静羞涩地坐在宣夫人身旁,见有人进来,抬起眸子一瞧,立马又把头低下了去。
宣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给两人介绍起来。
“少鸣,快过来,这是月如,小时候她来过咱家,你还跟她一块儿玩过。”
宣少鸣直勾勾地望著人家姑娘,笑道:“记得,记得。”其实他根本不记得,只是为了哄他娘开心而随口回答。
宣夫人自然开心,很快便暴露她的目的,道:“少鸣,你带月如到花园里转转,今天早上我见几朵牡丹开得挺好看的。”
宣少鸣颔首领命。
灵玄吟(27)
打那之後,宣夫人便总打著“招待客人”的名义给宣少鸣和月如制造各式各样独处的机会,间或旁敲侧听,滔滔不绝地在宣少鸣面前夸奖月如的好,起初宣少鸣也不点破,心想逢场作戏也无伤大雅,不料宣夫人拿了两人的时辰八字去问姻缘不说,还悄悄打点起上门提亲的聘礼,要不是下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宣少鸣都不知道自己要当新郎官了。
气冲冲的宣少鸣狂奔到前厅欲找他娘理论,冲进去时嘴里高喊道:“娘,我不──”声音戛然而止,双眸倏然瞠大。
那个坐在宾客席位上的人,该不会是他的幻觉吧?
傻不隆冬地站在门口的宣大少爷竟真的伸手揉了揉眼睛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少鸣,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差人去告诉你裴少侠来了。”
听见父亲的话,宣少鸣蓦然回神,接著那一袭飘逸白衣的年轻客人便朝他露出微笑。
“小师弟,好久不见了。”
“大师兄!”惊讶过後,宣少鸣忍不住狂喜,一边叫著一边猛扑上站起身来的裴展云。
裴展云伸手抱住挂在自己身上的青年,不著痕迹地紧紧一抱,随即松开,道:“你不是让冷月带话给我,请我到你家喝酒麽?”
宣少鸣喜道:“对啊,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分离了二个月,他原本有好些话想说,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先说什麽,只好望著裴展云一直笑。
“看你们感情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少鸣这被宠坏的性子跟其他师兄弟处不来。”宣老爷呵呵笑道。
闻言,高兴过头的宣少鸣才想起父母也在场,忙中规中矩地立正站好。
“爹、娘,我在灵玄派的时候多亏了大师兄的照顾,师傅闭关修炼的时候都是大师兄在教导我练功,他的功夫可厉害了,轻轻一跳就能飞到那麽高的树上,一掌就能把整面墙推倒,还有啊……”
宣少鸣说话的语气仿佛厉害的人是他自己,加油添醋说得天花乱坠,裴展云在一旁听见,不禁摇头失笑。
说到尽兴的宣少鸣突地一转话锋,问裴展云道:“大师兄,你是打算接我一块儿回去吗?”
裴展云正想回答,不想宣夫人却抢先答道:“哎呀,裴少侠,可真对不住,我家少鸣不回灵玄派了,下个月他就要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