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牢的狱卒似乎对他特别有兴趣,他对被侵犯早有心里准备,但他们似乎不打算那麽快享用他。
先几天是用鞭子,再下来是用夹棍和倒吊,最後那些人拿出烙铁来时,方皋终於流下绝望的泪光。方介虽然尽其所能地折磨他,但医术同样也很高明,总是很小心地不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就是鞭子也用无声无影但痛彻骨髓的那种。
那天,一枚烧红的铁块在他背心留下永久的烙印,第一次承受那种痛苦,他嚎叫的哑了嗓子,直倒失去意识,背上已多了七八个同样的伤。
现在,他连外表,都已无法再伪装乾净了。
「进去。」
今天他们又想了新花样,拿烧红的针去刺他脆弱的大腿内侧,听他声嘶力竭地哭泣,又笑著改拿稍稍降温的针摆弄他浑圆,看著他在痛苦中因强烈刺激而搏起,再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令他得不到发泄又疼得发慌。
就这样周而复始,直到他终於受不了折磨,在热针刺向他分身时惨叫著晕过去。那些狱卒才笑著轮奸了半昏迷的他,随意替他上了点药,这才放过他扔他回牢房。
地面的清凉让他稍微恢复了意识,全身仍疼得像火烧一样,方皋强撑著倚墙而坐,就快了,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他听见狱卒调侃他,说这已是他最後一日。行刑应是在明天午时,据说,将由他哥哥亲自监斩。
但他不怕,他只觉得松了口气。小时候好几次,被折磨到受不了时,他都想著要是死掉该有多好,现在当真要死了,他反而没有感觉了。
没有感觉,从心底到身体,连感觉痛的权利也被剥夺。
「夔…」
只有当提到这名字时,他死绝殆尽的细胞才有些许活络。
他猜得到,李夔现在一定比他还难受。自己对他说了那些话,又为了他的命而被柔王下令处死,方皋猜想李夔现在必定心如刀绞。
但他又能怎麽样?如果对他温柔,他只会更痛苦。
只有残忍一点,才能尽快斩断这段感情。
只有残忍一点,他们才可能彼此解脱。
天知道他有多想再见李夔一面,但柔王谢绝了任何与他会面的要求,当然也包括李夔,大概害怕他会乱说话罢?为了换取太子的解药,皇上竟不惜处死无辜,这事传出去对皇室清誉大有损伤,这点方皋也非常清楚。
就算见了面,又能怎麽样呢?
生离死别,他并不擅长。
就让他,静静地走罢…不,方皋自嘲地笑了一笑,处死他的场面应该很热闹吧?背叛皇室的方家次子…方家的孽子…皇朝的蛀虫…会有多少人向他扔石头,抛热水呢?方皋忽然想像起那场面来…
「看来你开心的很嘛。」
戛然止住笑声,方皋的心脏漏跳一拍,蓦然回头望去,手脚上的镣铐也跟著一响。
原先一无缝细的牢房,不知何时竟滑开一枚漆黑洞口,因为接合是如此巧妙,现在少了一块,反而给人原本就该如此的怪异感觉。
洞口站著的,不意外的是炎鸾。
「你…怎麽会…」
虽然见识过她不少本领,能这样堂而皇之溜进地牢,方皋仍有些敬佩。
「这是只有暗流才知道的地道,毕竟要保护王者安全,不知道这些地方是不行的。」
「你来做什麽?救我出去吗?那些热心狱卒可是每过一时辰就会查房一次的。」
不可能单单是为了看她罢?方皋的心中狂跳起来,还是太子出了什麽事?
「我来看你。」
对方的回答却很正经。
「谢谢,我很感动。」他一哂。
「还有顺便问你一些事情。」
方皋眉一挑,炎鸾的神色竟然有点严肃起来。
「我问你,你爱不爱太子?」
「你什麽时候也关心起别人的感情来?
被炎鸾刺在痛处,方皋瞥过了头。这女人是专程来讽刺他的吗?
「现在我有时间说爱吗?」
「与时间无关,就算你明天就要死了,也无关乎你的真心。」
「炎姑娘,我没有资格爱小夔。」
他苦笑著,将戴著镣铐的两臂埋入膝盖中。
「从我认识他开始,我就一直在伤害他,炎姑娘,我是个自私又卑劣的人,李夔是这麽的相信我,而我却…只因为想自保,就不断地背叛他,令他伤心。即使跟他在一起我,我想的永远也只是如何让我自己快活,如何让我…能在安全的情况下,得到太子的一切。」
炎鸾沉默地看著他,方皋抚抚额发,眼角已淌出泪光:
「炎鸾…你明白吗?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没有资格被爱的人。」
「你错了。」
表情依旧木然,炎鸾斩钉截铁的语调却让方皋蓦然抬首。
「所谓爱,不是那麽肤浅的东西。当我说爱一棵树的时候,我爱的固然是他的枝叶,他的纹理,他挺拔的枝呀,他所有美好的一切。但在我爱这些事物的同时,也代表了我会包容他的病虫,他的落叶,他的衰老与死亡…如果我不能做到这点,我才真正没有资格说我爱它。」
虽然比喻有点不伦不类,方皋却明白她的意思,一时怔愣:
「我问你,方皋,你会因为太子曾欺骗你,从此不再爱他吗?」
「当然不会,他又怎麽会欺骗人…」
「我问你,你会因为太子跟你抢一根糖而跟你打一架,从此不再理他吗?」
「当然不会,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次,要不理他早就不理了…」
「我问你,你会因为太子有一天,随著岁月衰老,变丑,甚至变成一具尸体,就改变对他的感觉吗?」
方皋怔住了,他静静地望著炎鸾,最终,他死命地拭乾泪水。
「不,我不会。」
他笑了,唇角扬起回忆似的甜蜜:
「对我来说…不管小夔变得怎麽样,有再多的缺点…他仍然是在山坡上,傻乎乎递给我一束菅芒的小傻瓜,只有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炎鸾叹了口气,忽然掉头往半敞的洞口看去。
「听你这样说…或许这个计划,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计划?」
正不解地覆诵炎鸾的话,洞口忽地又步出一个人影。才照面,方皋便完全呆住了。
11 天牢(下)
那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仔细看,除了五官眉目极其相似之外,那双黑眸…那双眼睛却紧紧地凝视著他,方皋心头重重一震,天下间,会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只有那个人…
「小夔…?」
「小皋,我都听见了。」
似乎因为易容的缘故,那张与他神似的脸笑得有些僵硬。李夔扯下了身上的斗蓬,原来他连发型,也剃成了方皋的模样。
「我们动作得快点,天牢的狱卒很快就来巡房了。」
在方皋身边蹲下,方皋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看得连炎鸾都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替他披上自己的斗蓬,然後飞快地以难解的手法摆弄著镣铐,霎时右手已脱出桎梏,炎鸾又掉头去解左手,方皋这时才略略恢复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