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动物恋爱咨询之雏鸟篇(出书版)(13)+番外

我正想回头招呼他,眼前却忽然一片白光,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阵大力扑得离开了岗位。

「危险!」

灰狼长嚎了一声,但却盖不过耳边惊天动地、恐怖的巨大声响。我惊叫一声,整个耳朵处于耳鸣的状态,好半晌都无法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刚才那棵桦木半边焦黑,我才惊觉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头顶的树被雷击中了。

这种事情虽然机率不大,但这株桦木实在很高大,大概是左近树木中最高的,在这种雷雨中特别容易成为标的。

「啊……绳子!」

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童军绳失了我的掌握,开始迅速往下滑落。

如果让Morris再砸到地面,他大概必死无疑。

我推开压在我身上的Johnny奔回原地,却来不及抓住绳子。「Morris!」我绝望地叫道,但我身边却猛地伸出一只手,把绳子牢牢握住了。

我本能地以为那是John,因为他总是在危急时刻才会现身。

但那双手却格外纤细,在雷雨中还微微颤抖着。那是Vincent的手。

「Vincent先生……」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整个人跪在山边,咬着单薄的下唇。看得出来他的臂力可能还没有我大,但是他的眼神却吓住了我,我甚至不敢出手帮他。

他坚定地、吃力地拉扯着绳子,直到Morris的身子出现在山边。他猛地扑向前,抱住男孩沾满泥泞的肩,然后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Morris……Morris……」

他轻轻地叫着儿子的名字,抚开他脸上的脏污。我呆若木鸡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Johnny缓步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看着。Morris好像感觉到有人抱着他,从剧痛中微睁开眼,把Vincent同样沾满泥尘的脸映入眼帘。

「画板……」

然后他虚弱地开口,Vincent一手仍托着男孩,另一手慌张的往旁边一摸,把湿淋淋的画板举到Morris眼前,挤出一丝笑容。

「画板在这里。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Lawrence……把你爸的遗物随便乱丢。对不起,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我真的很没有用,对不起,Morris,我……对不起……」Vincent欲言又止,只是不断地道着歉,间或夹杂着咳嗽声,我觉得他的声音哑了。Morris伸高没断的那手,似乎要拿回画板,Vincent赶忙将画板塞进他小手里。但Morris却没有拿,他的手避开画板,触碰Vincent湿透的面颊。

「Morris……?」

「谢谢……你……」Morris好像笑了,但雨实在太大了,我的眼睛模糊得看不清景物。只依稀看到男孩躺在男人的膝弯间,露出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爸爸。」

画板「咚」地一声掉进雨水里。那天晚上,我听见Vincent迟来的嚎啕大哭,像大雨一样的滂沱。John来的时机依旧是恰到好处,因为我们这边人手完全不够。雀鹰自从攀岩上来通报后就筋疲力尽,像死掉一样陷在泥巴堆里。

我轻柔地代替主人抱着牠,牠竟然还挣扎着对我敬了个礼:「报告……长官,任务完成!」

我对牠一笑。「你做得非常好,本战队以你为荣,雀鹰下士。」Morris受了这样的伤,一个六岁的孩子当然挺不住,过不了多久就昏了过去。John向营区的管理局请了担架,一把将Morris送上担架,就换Vincent倒了下去。他的体力好像真的很差的样子,才拉这么一下绳子,就不支倒地,只好由John把他一并送到活动中心里。

我捧着画板和雀鹰,陪他们进了活动中心的紧急救护室,把画板搁在他们俩的床头。或许今天晚上虽然惊险,但他们的梦里,会梦到一家团聚也说不一定。

我和灰狼还有John,一起慢慢地走回帐篷。雨势好像稍微停了,我偷看了眼友人的表情,我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本来以为跑不了一顿骂,但友人这回却出奇地没有训我,只是在想什么心事般地沉默着。

我和他并肩走回帐篷,John高大的影子笼罩着我。

「爸爸。」我忽然轻轻地说。

「嗯?」John呆了一下,好像不能醒悟我在叫谁。

我抬起头,用沾满雨水的脸凝视着他:「没什么,因为从来没叫过人爸爸,所以想叫叫看是什么感觉。」

「……我不是你爸爸。」

「嗯,我知道。」我吶吶地说。John忽然加快脚步,往大雨里走去。

我望着他被雨淋湿的背影,觉得十分抱歉,却又有点寂寞。我心想:果然,John就是John,永远不能成为我真正的父亲。

我放下手掌,接触到湿透的狼毛,才发觉灰狼不知何时已取代John,站到我身边。

「啊……Johnny,谢谢你救了我。」

我忽然想到,其实我是个胆子不大的人,但每次临事时总是十分冲动。一直到现在,我才对自己在山区大雨中,还独自跑出去救人这件事感到汗颜,差点被雷打中更是令我余悸犹存。

要是没有灰狼那一扑,或许我现在已经变成炭烤人肉了。

「那没什么,在下……我本来便欠你一分恩情。」Johnny静静地说:「何况在下救你,还有其它的缘由,阁下不须如此言谢。」

「其它的理由?」我奇问,随即又笑着说:「不是说不要用在下、阁下了吗?下次再用的话,我就把你改名叫番石榴喔!」

我本来以为Johnny会大惊失色,但牠只是微偏过头。

「如果你是母狼就好了……」

我听见牠微不可闻的自语。我本来想问清楚,但灰狼的表情十分严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只好暂时作罢。

次日清晨,由于Saint Franka内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Vincent虽然是前外科医生,但活动中心的医疗人员说,他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毕竟昨晚淋雨又体力透支,脆弱的免疫系统根本无法负荷。

多方考虑下,我们决定先护送他们父子下山,让他们搭上紧急救护车。我和John则折返营区收拾东西,决定搭今天晚上的平快车回T市。

想起要回到城市里,就代表要面对一切现实,我不禁感到害怕。但我已经答应John不再逃避,男孩子应该要遵守诺言,这是友人曾经教过我的。

在列车上,我们如来时订了人少的包厢座位。我和John对面而坐,但这回友人出奇地安静,也没有看他的研究资料,只是

一味地看向窗外,像在思索什么事情。连我主动和他攀谈,他竟心不在焉地摸了摸我的头打发我,又回去沉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