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五占本纪(190)+番外

心虚之下倒退一步,之前吆喝群妖前的气势尽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惊怖:

「那……那里,老子……不对,小弟也很想老哥,恨……恨不得天天见到大哥,常……常常和大哥在一起。」

镰鼬的大哥眯起眼睛,过度夸张的笑容将面具微微顶起:

「放心,亲爱的二弟,今晚的祭典过后,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朝夕与共,好长进昆仲之谊,到时我再好好地调教你和三弟,就算你想离开大哥,大哥也不会放过你。你过来,让大哥看个仔细。」

尚震惊于镰鼬大哥提供的讯息,不等二子有时间顽抗,兄长的手专制地扯紧他衣领,将他强行揽入怀里,轻抚他虬结的额发,无视于怀中弟弟的颤抖,舌从面具的唇隙中查找,濡湿胞弟汗水淋漓的面颊:

「果然不愧是我弟弟,才些日子不见,长胖了也长壮了,令我这作哥哥的无限喜悦,无限兴奋……」

剑傲不禁哑然,他感到有趣的倒不是镰鼬大哥的行为,反正他跑遍大江南北,连稣亚这般怪人都开了眼界,还有什么能惊他波澜?倒是镰鼬兄弟在祭台上旁若无人,底下群妖竟一无动作,连点窃窃私语也未敢有,这三兄弟在百鬼门中的淫威不言可喻。

空气停留在静宓中,火光也识相地收敛,本来剑傲估计台上兄弟的「叙旧」还要持续一段光阴,正想闭目养个神,那知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竟斗然打断镰鼬兄弟的对话,众人皆尽掉头:

「请……请问……」

像是将一辈子蓄积的胆用尽,立于祭坛上的双脚依旧颤抖,剑傲看见那被冷落一旁的雨降小僧,终于在沉默和辞退间做出选择。似乎极为畏惧镰鼬大哥似的,声音比以往更小,连剑傲都得气集双耳才听得到:

「小……小妖可以退下了吗?」

第七章 4

4

祭台上火盆的烈焰依旧,映得镰鼬弯月笑容般的面具更为夸张,剑傲的目光直视那缓缓蠢动的唇瓣:

「原来是你啊,雨降,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还在路上问人有没有掉雨伞啊?」

嘴角勾起优美的弧线,在笑面的面具里,直似两把重叠的镰刀,手仍钳制著二子不放,反覆抚著他面颊:

「你总是这样慌慌张张,紧张兮兮,派遣这样胆子小的你,完成寻找猫又姑娘的危险任务,真是苦了你了。」

雨降的脸呆呆望向镰鼬投射的目光,似乎一瞬间被那春风所震慑:

「大……大人过奖……小妖……小妖未完成任务,罪该万死,理应受罚,何苦之有?」

似是被柔和的频率抚慰了颤抖的字句,雨伞下的身影竟首次不再结巴,鼓起勇气仰望那与二子成反比的慈容,极尽所能地以眼神摇尾乞怜。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小猫又行事一向『高深莫测』,连我都难以捉摸,那可以怪罪于你?她的天真任性,也不是第一天了,冲著她对百鬼门的功勋彪炳,我们再怎么都该体谅她的神出鬼没,我当然不会怪你的,雨降。」

雨降似乎没注意到,镰鼬每讲一字,便携著二子缓缓靠近一步,直到自己已被他高大的身影所笼罩,单纯的性子还兀自为意外的宽恕而感激涕零。

「谢,谢谢镰鼬大人的宽宏大量,小妖铭感五内……」

似乎潜意识体察到祭台已成为一级危险禁地,雨降的目光不时瞄向台下,脚步微移,渴望退回人群的遮蔽:

「那……小妖可以告退了吗?」

高大的身影距离雨降已仅一尺,镰鼬大哥轻抚腕中胞弟的颈,低垂的眼楮看不见神情,只是意蕴深长的柔语:

「当然,你当然可以退下,永远的退下……」

话未说完,激风卷起了小妖怪周遭兀自呆滞的空气,也卷起了在场每个人的屏息,扭曲狰狞的飓风呈泫涡状盘旋而起,离心力的切点利如刀刃,扬起长镰般的尾,淌著嗜血的风口,吞噬地面上仅见的生命。

雨降弱小的身子从祭坛前消失,只馀那把破伞,在风的吹动下承接主人逝去的生命。

「『镰风』……」

喃喃吐出妖法愿的名称,虽然已是重覆上演,二子仍诧异地眨了眨眼。

「大……大哥……」

「我说过我很仁慈的,」

祭坛由于离台风眼最近,首当其冲鲜血的苍穹,顿时镰鼬三兄弟的肤色均被红色血肉所覆盖,镰鼬的兄长以姆指蘸起,以赤色的颜料在二弟脸颊上涂鸦:

「找不到小猫又不是他们三个的错,所以我不处罚垢尝和锅狸,我本来也无意惩戒雨降的,那知他太急著走,一脚踏进镰风的范围里。唉!连我也救不了他,真是惋惜。」

再次取出随身的白帕,镰鼬边说边轻拭手指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擦拭每道指纹间的残馀,一点也不让红色停驻肌肤,好像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这杀戮的象徵所玷污。

「大……大哥,对,对了,刚刚那贱……不,雨降刚才说……」

不敢再停留在这恐怖的气氛里,二子尽力地转移话题,然而要他改掉深埋骨子里的污言秽语,恐怕自杀还比较容易,用词几经转变,好不容易才将字句拼凑:

「猫又那婊……猫又大人之所以找不到人,说不定会是被那……横行东土的裙……的通缉犯『魔剑』所误杀……」

镰鼬的大哥依旧慢吞吞地擦他的手,擦完左手换右手,拭完右手又意犹未尽地抹去颈上的血迹,擦得推古神社前一片宁静,一片战栗。剑傲看到角落的猫又屏气凝神,秀眉皱起,似是对这青年也甚为忌惮,不禁啧啧称奇。

「奇怪……二弟,小猫又和那位用剑的朋友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我也不记得我们百鬼门和他有过节,怎地人家这么清闲,好端端地伤害我们家小猫?」

剑傲真想谟拜他,无论这位善心的镰鼬是敌是友,冲著这句话就该请他喝杯酒。

「那可不一定,大哥,那家伙传说在门流间裙得很……不,我是说,他砍人据说从不看对象,瞧他妈的不爽就杀。对,对不起……我是说,不定猫……猫又大人在路上被他堵到……」

镰鼬的大哥表情显然惊讶,而且是过度夸张的讶异,连擦手的白布都自由落体:

「二弟,你这是说我们百鬼门的小猫又不如一个使剑的混混吗?哎呀哎呀,你怎能这样说,小猫又聪明睿智,洪福齐天,就算十个杀人魔立于她之前,也会消融于百鬼历代伟大的力量中,不是吗?」

剑傲怀疑二子怎有这般无穷尽的汗好流,蓝色的水干几已湿遍,剩馀的一滴滴落到踝边:

「是,是的,大哥说的是,是……是小弟失言了,猫……猫又还没有死,只是……只是为何那婊子不回来?」

「小猫又不回家,一定有她的理由啊,二弟,身为下属,我们就只能遵从,」

镰鼬面具上的笑容,再度与隐藏的唇角重叠:

「小猫又在百鬼门里面也够刻苦了,大大小小任务不说,现下又接掌了辅佐九十九继主的『妖臣』,小猫又……喔,不,以后该叫猫又『大人』了,她的地位从此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