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你想要……做什么?」
「我总得先让深植于灵体中的咒缚揭露,才能进行洗涤的法愿,这样你明白吗?」
受到稣亚的认真所感染,妖狐眷恋地再瞥付丧一眼,随即让步地退到一旁,眼睛仍是不离稣亚双手和掌下的主人,关心之情见于颜色。
稣亚却再不理他,专注于自己施法的十指。随著咒文的行进,缚文宛如藏匿于肤下的艺术品,在术力的摧动下,化成赤赭的烈焰盘旋付丧全身,红与白交杂的复杂经纬占领付丧每一寸肌肤,刻纹深深地陷入雪女苍百纤细的身子,瞧来令人既心惊又心疼。
额角微汗,异族的法师微带诧异地皱了皱眉,不敢分心,持续点燃拥体的火焰,让刻纹的线条越趋明显。玉藻前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难以致信的讯息。
「这就是『咒缚』的原形?」
稣亚无暇分神回答,只是若有似无地颔首,妖狐不禁一愣:
「我费尽心思,还去翻研了多篇古书,耗费了数月时间,还是找不到隐匿的腾蛇,你真是……」
欣喜之情难以掩示,这类诅咒术法,之所以难以为人所破解,就在于他捉迷藏的功夫,一般法愿师对于他人下的蛊,由于源系不同,本就难以察觉,再加上对方有意暗植,任凭玉藻前用尽心思,也难寻得蛛丝马迹:
「真是厉害……」
「那是因为你太烂了。」
无视于玉藻前尴尬涨红的颊,稣亚毫不留情的给予批评,看也不看哑口无言的妖狐,稣亚缓缓彻开指尖,挺直腰身,凝视著雕于女孩身上的咒文,眉头一点一滴地凝起,玉藻前从未见他表情如此凝重,像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数学习题: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凝望付丧,稣亚语焉不详地喃喃吐声。玉藻前不解地凝眉,还来不及进一步发问,已给稣亚修长的手臂挡开一旁。
「给我退后,」
稣亚双臂扬起,两枚琥珀在夜空下闪动魅人的光泽:
「这个咒缚不简单,单凭解咒法愿,恐怕会伤了这小女孩,万一失败,可丢大了脸。我得结阵施法,这样对我们都是一层屏障。如果因为你的碍事导致法阵错误,到时你自己可得全权负责,还要赔偿我稣亚的名誉损失。」
感受到理智线在体内崩断,玉藻前差点祭出妖法愿将这口没遮拦的狂妄小子歼灭,但眼见付丧治愈的良机便在眼前,只好用情感的黏著剂将断裂的自制力悄悄复原。
稣亚凝神前视,双手十指一转,银光乍现,两把粗制的银币已充盈其手:
「我现在手边没有结阵的媒介,银这金属在通说里有趋吉避邪的功用,可以代替蜡烛或银针铸成法阵。」
一语未毕,稣亚目光锐利,指尖如拨动竖琴般轻弹,说也奇怪,那些银币竟如箭矢,落点完美地散布付丧周围的土地,竟无一丝偏离,半晌已隐隐形成一副图形。
「你的手指好灵活,」
玉藻前紧盯著稣亚播动银币的五指,如蝶翻飞花间般俏皮,形状姣好而移动迅速:
「我在茶馆里看你表演那些纸片,神奇得很,妖狐的视力较人类为佳,但你的手指动作跳脱得令我无从定睛,好似三百六十度皆可弯曲,我就是这样对你留上了心。」
「喔,我的身体天生就是这样,」
稣亚用左手轻推右手四指,玉藻前惊讶地望著那看似强健的指关节,竟如蒲柳般向后形成九十度弧形:
「除了手指,他处的骨架也可弯折自如,所以我学舞蹈,习练表演艺术,自比常人容易许多。」
他边说边示范似地向后一个板桥,修长的身躯打腰对折,头部几与脚踝贴齐,双手犹有伸前抱膝的馀裕,这绝非单纯的长手长脚可以触及,好似全身骨头给人抽去,玉藻前瞪大眼睛望著这神迹。
「这是否和你的『原形』有关?」
对族人有长足的观察经验,看著显然有表演欲的稣亚兀自在眼前作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人体折叠艺术,玉藻前立即联想。
稣亚迟疑半晌,以瞥眼代替点头:「是的。」随即闭口不谈。
玉藻前也不再追问,他深知半兽人的原形一向秘密,兽血带给他们力量,同时也成为弱点之所在。一但原身为敌人所知悉,如蛇的七寸给人制服,除非同族之人或极为亲近的伴侣,此等泄露的愚行一向为半兽人所不取。就算高傲如稣亚,也不敢悖弃千年来祖先谆谆告诫的传统。
停止对谈,稣亚再不分心,银币布成的速成法阵意外简单,酷似十字架的形貌,顶端却呈水滴倒反状椭圆,十字交错的中心置放痛苦挣扎的付丧。法师的神色越趋严肃,十指空中翻飞,烈焰再次将娇小的女孩团团包裹,这回却是深邃诡异的蓝焰,玉藻前担心地踏前一步,却被稣亚严厉警告的目光逼回。
「古奥塞里斯人相信,生命是一没有尽头的回圈,死者遁入冥世,只是永恒来生的序曲,因此从不埋葬尸体,只以特殊的方式保存,以待来世使用。」
提到信仰,稣亚的语气有一股傲然的矜持:
「这个法阵便是古祭司用以洗涤灵魂,祈求灵魂苏生的图腾,透过这仪式,我将替这女孩袪除不详的诅咒,使之得到新生。」
稣亚的双手交叠,结印胸前,例行向所信仰的神祇祈祷,然后缓步阵前,踏入十字尖段的倒水滴图形,付丧身上的咒纹顺著他手势蓦然腾起,与包裹法师的烈焰如水入油中般激烈交融。
玉藻前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吹走了一丝主人活命的契机。
蓝焰温柔地交缠付桑的四肢百骸,将咒印的纹路一点一滴自战场上剔去,随著雪白肌肤的渐次揭露,妖狐的心中暗自放下一口气,想到困扰自己主仆良久的诅咒即可卸除,玉藻前简直感动得想大哭一场。
那知一声惨叫突地打碎了玉藻前的美梦,声音的来源竟是身为法师的稣亚!惊惧地看著另一个陌生的咒纹在付丧娇小的身躯上缠绕,反扑蓝焰的救护,不但阻断原先咒文的解除,更变本加厉的攫夺稣亚施术的双手。
玉藻前看见稣亚的表情痛楚,单脚横扫,紧急将银币踢散四周,强制拆除法阵,还无暇收回法愿,便颟跚地扑倒而出。
「怎……怎么回事?」
看著稣亚伏地疾呛的胸口,玉藻前大惊失色,虽然他对这狂妄的小鬼一向并无好感,却也知法愿出错对施术者造成的伤害。不明白适才究竟发生何事,伸向稣亚的手却被付丧的呻吟吸引,不顾一切地突破银币铸成的阵仗,满脸担心地环抱起阵中的女孩。
拭去唇角的血迹,稣亚稍稍镇定,只手撑起伤后虚弱的身体,兀自不住喘气。玉藻前惊怖地望著他俊秀的颜脸,此刻实在狰狞的可怕,好像要将世间的一切,活活用眼神焚毁。
「这个『咒缚』竟有两层!」
稣亚紧咬牙龈,似要靠此发泄内心的怒怼,一句话解了妖狐的疑问: